01
大年二十八,深夜十二点,我却没有丝毫睡意。
二弟他们都已睡了,连续多日的奔波——从大东北到大西北,再一路奔袭到陕南,说不累,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对弟弟来说,这一次的回老家过年着实艰难,拖家带口,换车转机,外加笨重不堪的行李,虽然没有相同的经历,但我依旧可以感受这一路的艰辛。
我已记不起弟弟有多少年没有在老家过年了——
在很远的地方读书,在很远的地方参加工作,在很远的地方结婚成家,后来有了孩子,前些年,因为孩子还小,一路上车下车实在不方便,父母就要他们就在那边过年。
这几年,父母的年龄渐渐大了,经常念叨着远在异地的子女们,尤其是我的小侄女,自从出生以后,父亲从来没有见过她。为了了却父母一家团聚的心愿,二弟决定今年回老家过年。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父母特别开心,开心之余,又不禁开始为他们一路的行程担心起来。
其实,父母对于我们每个子女都是这样,心心念念想要见一面,却又担心儿女旅途的辛劳。
我想,全天下大多数的父母也是这样的。
02
而我,本来计划到丈母娘家过年的。
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从来没有去过老丈人家,所以打算过年的时候,到那边去好好陪陪他们,尽一尽为人半子的职责。
加之,今年小弟今年有了自己的孩子,而且回来得比较早,有他们在家陪着父母过年,父母就不会孤单了。
听说二弟一家要回来过来,妻马上改变了我们的计划,她跟我说,她父母家毕竟跟我们隔得不太远,只要时间缓过来,随时都能过去,而二弟一家相隔这么远,拖家带口回来一次实在是太难了。我们回老家过年,一则是为了陪陪父母,二则是为了陪陪二弟一家,尤其是我那从未谋面的小侄女。
妻发话了,我也不好说什么,而且她说的很在理。
幸运的是,后来得知我的大舅哥今年也会回家过年,有人陪着老丈人过年,我心里的愧怍才稍稍减轻了一些。
将心比心,作为一个害怕孤独的人,我更能真切感受到别人的孤独。
如果赶上过年,别人家儿孙满堂热热闹闹,而自己家却是四目相对冷冷清清,这种孤独就会更加强烈。
03
几天前,二弟就跟我联系过,说今天到我家,我也就带着女儿早早地在小区门口等着他们。
一辆出租车在我的面前停了下来,看着后备箱里的两个大皮箱,我就知道这是他们来了——之前,二弟就说过,难得回来一次,回来就要带点那边的特产。
车门打开,一个小女孩先钻了出来,果然是我的小侄女。小侄女一下车就向她的姐姐,也就是我的女儿奔了过去。
因为来不及做饭(其实不是来不及,是我的效率太低了),就先带他们到附近的快餐店吃了点东西先填补一下肚子。
就那么短短几分钟,从未谋面的两个孩子已经玩到一起了,这让我觉得特意外。
打电话跟母亲说起这事,母亲说这就是源自共同血脉传递的亲情。但我想,这跟我们平时对孩子的教育更是分不开的——虽然从未见过,但俩孩子都知道,在很远的地方有自己的姐姐(妹妹),她们的父亲,是一母同胞的血亲兄弟。
说一两遍,孩子也许理解不了,但是说得多了,孩子们自然也就记住了。
相比较玄之又玄的血脉传承,我更相信后天的影响,所谓亲情,就是在这样的耳濡目染中,实现了一代又一代地传递。
04
傍晚时分,吃过午饭,我就带二弟他们一家随便转转。
一路上,两个孩子玩得特开心,看着眼前一大一小俩孩子,不由得想起了我和二弟这些年的经历。
我比二弟大两岁,除了我上小学那几年,我们呆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
初中我住校,每周回家一次,就算回家,因为我和二弟个性的差异,我们也很少在一起玩。
后来我念师范了,改为一个月回家一次,跟二弟见面的时间就更少了。
再后来我参加了工作,弟弟念高中,就算有时候我们都回家了,他要忙于自己的学业,我要忙于我的自考,也基本没有多少时间交流。
再后来,弟弟在很远的地方上大学,一学期才能回家一次,我们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而现在,弟弟在外成了家,我们整天都在为了生活而奔忙,平日的联系都比较少,更别说见面了。
所以,今天我做饭时,弟弟说了那一句,有十五年没有吃过我做的饭了,我的眼泪差点就落了下来。
本是嫡亲兄弟,却在彼此的生活里渐行渐远,等到父母百年之后,我们的交集还会剩下多少呢?至于我们的后辈,因为时间和空间的双重阻隔,他们本就脆弱的感情维系更加容易消逝。
也许将来的某天,我们的后辈在街头相遇,却分别是彼此的路人。
05
有人说,后辈子孙渐行渐远本就是这个时代的常态,宗法制社会和传统农耕文化的逐步瓦解,安土重迁的传统思维也正在改变。
当有人远离大山,发现外面世界的美好,更发现我们习以为常的生活,不仅闭塞,而且落后。
消息传开来,接二连三的人们陆续走出来,有人走得近,有人走得远。那些走得远的人,就在落地的地方,重新扎下自己的根,开启了新的生活。
这代人,我们称之为游子,无论走多远,出发的那个地方始终是他们内心不变的牵挂。
而他们的孩子,不再是游子,而是新扎根地方的原住民,这些原住民们,不仅住在父辈的生活里,更住在父辈的灵魂里。
那些远离故土的游子们,一边牵念着老家,一边挂牵着新居。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找到最佳的平衡点。
于是,每逢团圆的日子,无论留守老家的旧识,还是在新居结识的新知,都无法真正地聚在一起。
有时候,我也会怀念小时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吃团年饭的情形,但只是怀念而已。
因为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想要那样规模宏大的团聚,早就只是一种奢望,也就是奢侈的愿望。
至于更远的将来,家会越来越小,真正的团聚也会越来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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