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年少的欢喜

那些错过的时光，像是大海里独自流浪的小船，偶尔冒出风帆的一角，偶尔起起落落就消失在浩瀚烟渚里。

它们终究是要远去的，离开繁华，离开现实，离开蔷薇花开的旧梦。

只是总归会有一些遗憾，像是铁拳，重重地砸在胸口，让人疼痛又沉闷起来。

1

随口聊起高中时代，朋友说起了她曾经喜欢过的人。

十六七岁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像是春雨过后冒出土壤的嫩芽儿，不可抑制地生长蔓延，带着希望和欢喜。那个人明明没有很好看，却时时都想要见到他；他不是成绩最好的那一个，却还是觉得他很聪明，那么难的题都能解得出。

偷偷地喜欢一个人，慢慢地就丢了自我，暗恋的时间越长，就越难以开口，甚至连靠近都要小心翼翼。

朋友说，大概他都不会记得我吧。

那时候的她，内向，安静，和男孩子说话会脸红，不怎么会交朋友，觉得自己长得丑、学习还差，自卑像是一只巨大的渔网，将她生生捆住，她蜷缩在自己的小角落里，只有在望向他的时候，她的眼睛里才会亮起柔和的星光。

后来，她有了他的社交账号，试着给他发过消息，却从未得到回复。或许那个账号已经停用了，或许他在打完一局网游之后就把她的消息忘得一干二净，或许那个时候他已经有了放在心尖上的女生。

再后来，她几度想要和同班同学打听他的近况，但总是难以启齿，她说，十几年过去了，他应该早就结婚了。

没有什么久别重逢，没有什么意外惊喜，他从她的世界里一点点地消失了，只偶尔还能在梦里见到他青涩的样子，而他，并不知道有一个女生暗恋了他很多年。

青春里那场并不算明媚的暗恋，就这样无疾而终了。

她说她觉得特别遗憾，我以为她的遗憾是为没有鼓起勇气表白，她却说，很遗憾因为自卑，没能和他成为朋友，要是当初自信一点，勇敢一点，该有多好。

连接近都不敢，真的是太遗憾了。

而明明现在的她，是职场中最擅长与人打交道的那一类人，组织活动，做培训课，都游刃有余。

我们兀自成长了许多，却再也没了那个可以仰望的人。

2

“你是年少的欢喜，这句话倒过来也成立。”

被她的遗憾，牵扯出温柔的往事，顿时我亦觉得遗憾无比。

在她看来，似乎我是比她幸运一些的，因为我曾经和暗恋的人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我们会煲电话到深夜，会一起去吃大排档，他会发照片给我告诉我他最近又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他有着极好的性格和脾气，而我总是欺负他的那一个。

大学毕业那年，我留在了外地，也有了男朋友，忙忙碌碌地工作，忙忙碌碌地活着，与老朋友们的联系越来越少，就这样，我彻底没了他的消息。

后来，我回到家乡的那一天，坐在午后的公交车上，路过我们一起坐过车的地点，路过我们一起就读过的学校，心里像是复燃的死灰，翻腾起缥缈的火焰。

那些过去的时光，终究还是没能如我所愿有一个好的结局。

朋友说，真羡慕你，起码你们曾经是朋友。

可是也和她拿着的那个不会应答的社交账号相差无几了。

她问我，怎么不试着去联系他，说不定他也单身呢。

我说，我早就没了想去恋爱的少女心了。再没有精力去揣摩一个人的心意，也再没有想和谁在一起的强烈愿望，不如就这样吧。

这么说来，我的遗憾，比她多得多。

起码她多年暗恋未果之后，还能重新去喜欢并接纳另一个人，还能欢呼雀跃地心动脸红，真好。

而这对我来说，很难很难了，比当年她和暗恋的人开口说上一句话还要难。

3

没有得到那个年纪爱过的人，还失去了那个年纪最真的心，这或许是我最大的遗憾吧。

可是我还是觉得庆幸，庆幸人海飘浮的这些年，让我没了太重的得失心。

和另一个朋友一起吃饭，她说，都快30岁了，还啥都没有呢。

我说，有了也随时都可能失去啊。

她差点噎住，你这句话，真的是又治愈又消极。

风光过，落魄过，满足过，失去过，因这种种都曾在我生命里穿梭往复，倒是让我觉得习以为常了。

我开始把这一切都看淡，不轻易掉眼泪，不经常写悲伤的文字，用理性支配思想，闲来读书识字，其中也包括高中的文言文。十年之前不曾悟出的学习方法，现在倒是可以信手拈来。

懂得的东西越来越多，快乐却并没有因此增长。

难以重来的年少心境，在奔逃于无数黑夜之后，渐渐冷清起来，早上上班的路上看见青黄各半的梧桐树，觉得季节和人生的交替，都是这么的猝不及防。

不禁又想起刘过《唐多令》里的那句：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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