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者·长风沙

作者: 阙陵 | 来源:发表于2018-11-30 16:54 被阅读322次

        阖四海之内,东西三万八千里,南北三万六千里,方地为盘,圆天为盖,有五色之沙,西从天外,落而积于中都,圜流百里,拘墟一隅,谓羑里城。城中有光,耀者化而为人,沙落不散,去留无门,但凡所召,尽拘于其中。其生于光,其亡于影,朝则聚,暮而散,惟弑先者方可得活。人生死于城中,苍天不问,形之所倚,足之所履,苦乐自当,无有代者。城积百载,既成而灭,随风荡坠,复散为沙,而后生人出,方始知于人世。其尝在日,人道阻绝,瑰丽绝伦,傲然孤立者,有天地来所无。

                                                        ————《端云旧谈·异闻录·羑里城》

    (一)

        我醒来时,面前站着一个人。

        身躯佝偻,满面尘灰,他气喘吁吁地弯着腰,甚至都已累得拿不住手上的刀。

        他双目红肿地看着我,嘴里不知嘟囔了些什么。

        而后轰然倒地,再也没有起身。

        光落在我的身上,我转过头,他成了我的影子。

        沙从高天纷扬落下,近处的落成屋舍,远处的堆成山峦。

        我揉了揉被沙子迷住的眼。

        道上青砖未满,墙头才露半身,砰然而起的沙尘里处处都是搏命的身影。

        不时有倒地与惨叫声传来,却无人与我动手。

        我眯起眼仔细看去,正在拳脚相加的竟都是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缘山入谷,道如羊肠,身后的撕斗愈发惨烈,叫喊痛哭之声不绝于耳,我撒足狂奔许久,才敢回头看去。离得远了,方才的那些人儿一半成了光,一半成了影,光影交错纵横,忽明忽暗,闪烁不定,一下刺痛了眼珠。我慌忙转回身,积云滚落,千山重影,我伸手揉了揉仍旧模糊的双眼,谷中忽而大风吹面。

        猛烈的气流转瞬倾覆大地,鼓角大鸣,地动山摇,若摧枯拉朽一般,山林屋舍霎时全部坍塌,方才相斗的人全都埋在碎烂的瓦砾之下。

        我一个踉跄,扑倒在地,死死拽住墙根,只听轰地一声,墙垣从头顶倾落,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许久之后,我边咳嗽着从废墟中爬了出来。

        村田屋舍全都散成了沙尘,塞满了双手的指缝。就连山峦都被轰散开来,兜住了光,弥漫成了晚霞。

        整个世界一片沉寂,宛如初生。

        渐渐地,一块块砖瓦被用力推开,人们缓缓从里面爬了出来。

        无人言语,只是一个个喘着粗气在废墟中找块平整的地面坐下。

        而后夜幕降临。

        人儿蜷缩在角落,黑影融入大地。

        我也缩在一处断墙边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直到一束光将我惊醒。

        我睁开眼,见到了生来的第一次日出。

        这是黎明的太阳,却像极了昨日暮时的光。

        光芒自高天照下,勾勒出我的影子。

        我摸了摸手边的刀,缓缓坐起,与此同时,我的影子也跟着从地面爬起了身。

        他死死盯着我的眼睛,而后猛地扑了过来,用力勒住我的脖子。

        我紧紧握住手中的刀,费尽全身力气,终于将他杀死。

        四下无声,我看着脚边的尸体愣愣出神。

        风一吹,空中的沙都斜飞成了细雨。

        倏尔在我的面前落成了一条河。

        沙不停落进水中,河越来越宽,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蹲下身,诧异地看着这条河,河面清澈通透,波光鳞动,手一抚而过,竟成了真的水波。

        落在河里的沙聚成了倒影,我终于看见了自己的脸。

        和身边尸体一模一样的脸。

        “他们叫做‘客’,”一个伛偻的身影握着石块,缓缓从我的身边经过,“他们要杀了你,不然他们永远都是客。”

        “为何?”我蓦地抬起头,他竟已朝前走去很远,只能看见那微微弓起的背影。

        他的身后,阴刻在地面的经文隽秀工整,力道遒劲,一路延伸到了天边。

        “我或许知道,但我记不起了,”他摇了摇头,破旧的衣衫随之摆动,“若想知道更多,便去这里吧。”

        一张纸飘落在我的面前,我握紧纸片,他的背影缓缓走出了我的视线。

        面前的河宽似江海,我跳进河中,光芒自四面八方笼罩而来,水里飘着的全是我的尸体。

        那天夜晚,我坐在河边,久久没有睡意。

        我怕错过白日的第一道光,就此死在这里。

        正思来想去不得安息,一堆沙忽然从高空哗啦一声倾倒而下,我睁开眼,面前兀自多出了一把琴。

        一粒粒下落的沙拂过根根琴弦,发出高低不一的声响。

        不同的音调和在一起,仿佛在讲诉着山川的情绪,婉转悠扬,清澈明净,直指人心。

        风儿吹过,细沙彼此摩挲,传递着这些音律,我掬来一捧放在耳边,余下的任由它散向天地。

        心安所从,我也按住琴弦,模仿起整个世界的声音。

        “你看这琴与弦,像不像山和山间的风。”

        我对着影子说道,却没有回应。

        从那以后,我放弃了夜晚的睡眠。

        在每个高悬的冷月下,抱着琴独自走在空旷静寂的大地上。

        沙越落越高,路越走越远,月光昏暗,看不见前途,也不见了归路。

        如此不知走了多久,直到我见到了一堵墙。

        崇墉百雉,绵延不绝,阻我去路。

        我猛地在墙边站定,因为有声响从墙外传来。

        初时仅有零散的人声,渐渐的,墙外声音越来越嘈杂。车行马嘶,吆喝叫卖,人声鼎沸,喧嚣不止。

        声音久不绝,在这空寂的城内,被无限放大,钻进我的耳朵里。

        没有门,我沿路敲打着厚重的墙,细沙簌簌滚落,发出沉闷的声响。

        在路的尽头,我又见到了他,他靠在墙边,手中的石块圆滑光亮。

        “越过这堵高墙,对面就是尘世的故事。”他闭上眼,许久才开了口,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与我听。

        “它叫南墙。”他缓缓伸出干枯摺皱的手掌,轻轻抚过城墙。

        “那,那边的便是东墙?”我仰起头,朝东看了看。

        “那倒不是,哪里都叫南墙。”

        “为何?”

        “该回头了。”

        我见他的时候,他在树下望天,我走的时候,他还在仰头望着天。

        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已站满重重的人影。

        沿着墙边走了很远,听多了墙外的喧嚣热闹,渐渐我也开始弹奏起轻快的曲调。

        每天杀完人之后,我便坐在墙边反复模仿着入耳的声响。

        除却活着,我总也有了能让自己开心的事。

        我走过了许多地方。

        沙从不停止的落下,昨日还是空处,今日已变成了一座山。

        山烟漠漠,陇日沈沈。大火不断从太阳向下流淌,汇成了一片灼烧的海。

        沸腾的海浪奔涌成瀑,飞流而过,万丈高崖之上,山削如刀,汇聚成林。

        我在城东又见到了那个抄经书的人。

        他完全静止在那里,还保持着最后弯腰握笔的姿势。

        他的身后,先前的每个动作都留下一个人影,一个个同他一模一样的人全都定格在整条路上,姿态连贯,蔓延天际。

        我渐渐走近,抬眼看过,每个他都一动不动地停在那里,说死不死,说生未生。

        我低下头,不觉握紧袋中的那片纸卷,而后沿着经文一路溯回而去。

        纸上标出的是一座不大的阁楼,坐落在城池的正中。

        阁楼翘角飞檐,雕梁画栋,色泽浓郁,与周遭青黄低矮的瓦房格格不入,我伫立片刻,深吸一口气,缓缓推门而入。

        厚重的朱门吱呀开启,沙尘簌簌落下,潮气扑面而来,只有身边石质的窗沿纤尘不染,透彻明净。我拂了拂满身的尘灰,四顾看去,画壁高悬,柜橱林立,处处堆着与人等高的书卷,一个人听到响动,从杂乱的书堆里抬起头,我刹时看见了抄经人的脸。

        “我知你会来。”他朝着我笑了笑。

        “你不是已经死了?”我呆立在原地,诧异地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

        “是啊,我确实已经死了。”

        “那你怎么?”

        “还好,”他站起身朝我走来,身后已满是重叠的人影,他回过头看了看,“你若晚来一点,我就告诉不了你了。”

        “这里叫做羑里,”他一步步走到窗前站定,“不知何时,漫天的沙倾泻而下,将这里围成了一座城,隔绝在尘世之外。光落在城里,聚散成人,生困此地。”

        “你见过‘客’了吧,”他抬起头,未曾看我,只是望向窗外,“他们是你的影子,若不杀了你,他们永远都是影子。”

        “而若你不杀了他,他便会和你分享你的人生。”

        “没有别的办法?”我愣愣地看着他的侧脸,虽说是一样的脸,却比先前那人稍显年轻一些。

        “影子要杀了光才能拥有光,光要杀了影子才会有影子。有光有影的人才能活下去。”

        “你过来,”他侧过身,推开了一扇窗,窗外竟密密麻麻站满了和他长得一样的人影,排列成行朝着远处延申而去,“这一路就是我的一生,我不愿杀了他们,他们就占据了越来越多的路程。而后每个我行动的距离越来越短,直到最后,完全静止在那里。”

        “要惊蛰了,燕子该回来了,可惜啊,”他转过身来看向我,“再见了,我的朋友。”

        干净的窗边,他微笑着站在所有影子之前,再也没有说话。

        我咬紧嘴唇,驻足许久,终是背身而出,轻轻关上了那扇厚重的朱门。

        踽踽独行,夜不能寐,日悬其命,我战战兢兢地行走在偌大的城中,路途太过漫长,不知已走了多久,也看不到尽头。

        直到有一天,我趴在岸边,看着水中自己红肿的双眼,竟突然想起了那个最初倒在我面前的人,心中忽而一阵厌倦。我将刀丢向一边,也和影子聊起了天。

        日光照下之时,他慢慢从影子里爬起身,却出乎所料的未曾朝我扑来,只是坐到我所在的礁石之下,仰起头静静看着我。

        山丘、河泽、屋舍、村田,日光渐渐地勾勒出每个物事的轮廓,他也转过头,好奇地打量起这个世界。

        看着他懵懂地双眼,我的心内忽而一软,思前想后,缓缓支起累乏的身体,将我所知所虑又仔细叮嘱了一番。

        “母...亲。”他迟疑了片刻,轻轻叫了一声。

        我蓦地愣住。

        “天要黑了,好好活着,”我直直站起身,细沙纷纷从脚边滑下,被风吹成了今日的晚霞,我最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城墙,而后疲惫地朝他笑了笑,“燕子快回来了,你若是愿意,就叫燕回吧。”

        我张开双臂向前倾倒,从礁石高处径直坠下,我看见他慌乱地伸出双手,而后我的身体划过他的手臂,落在地上就成了他的影子。

        太阳落下,月亮升起。

        他仍坐在岸边,一只燕子,穿过春夏秋冬,飞到他的眼前。

        他缓缓伸出手,在将触碰的一瞬,大地忽而震动起来,强烈的轰鸣声转瞬刺痛耳膜。

        他抱着脑袋慌张地站起身,漫天的尘埃里,面前的城墙顷刻崩塌,倏而散为细小的沙砾。

        细沙越堆越高,风刮进来,五颜六色的沙子忽而填满人的身躯,人们纷纷站起了身,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虚无的人形终于稳定住,再也不是单一的光影。

        又一阵风,细沙全都消失不见。

        他抬起头,看见了人间。

    (二)

        故事开始的时候,天空还未有星子。只有巨大的幕布上被戳破了许多的孔,露出了星星点点的光。风儿吹过,细小的沙子就从那些孔中飘落进来。

        各色的沙子一粒粒落在地上,我轻轻捋过,便抚起一把。身边的伙伴告诉我,这些美丽的沙子有着一个同样美丽的名字,叫做绮梦。

        细沙飘忽不定,飞在天上的变成了云,落下的变成了大地。

        沙子飘进风里,流进水里,阳光照射下来,风啊水啊都有了色彩。

        我心中欢喜,也握了一把放在手里,低下头,将它们撒落在新生出的大地上。

        灰色的落成屋舍,红色的落成了灯火。

        而后狭道绵延,手一抖落,又多出了一方草原。

        草原的边际,纷扬落下的黄沙围成了高耸的墙垣。

        我弯下腰,对着浮沉一吹,山川丘陵,村田屋瓦,一方尘土就落成一方天涯。

        沙越撒越多,相互摩擦,拂起一捧放在耳边,音律各不相同,都传来我从未听闻的声响。我沉醉其中,忽而忘了人类的言语,咿咿呀呀的学着山林鸟兽说起了话。

        正值手舞足蹈之际,衣袖一不小心拂过一处峰峦,山川谷底霎时倾塌成了废墟,沙砾杂乱,太难清理,我尴尬地吐了吐舌头,随后弃之而去。

        画着画着,一只燕子不知何时飞来,在我耳畔一声惊啼,急促尖利,高亢嘹亮。

        我心中一惊,最后一粒沙从指尖猛然滑落。我忽然回过神来,低头看去,不知不觉中,先前撒落的沙子竟围成了一个姑娘的模样。

        山川挑染了她的眉鬓,湖水荡漾成她的眼波。

        彩色的裙摆抚过,热风揉着万物的根茎,高林矮草全都立了起来。

        就连方才一不小心碰倒的废墟都散成了薄雾,或浓或淡,变成了胭脂抹上了姑娘的颊。

        最后那粒沙正好填满了画中女子的缺处。

        夕阳照下,女子身前是火海,身后是刀山。秀美颀长的身躯夹在其中,动弹不得。

        我焦急地伸出手,朝着姑娘的腰身探去,不觉带动了宽大的衣袖。

        一阵风拂过,吹起她的嘴角。

        她朝我笑了笑,倏忽散成了漫天的沙,转瞬消失不见。

    (三)

        这里是望都,自祖辈伊始,我们便栖居在此。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除却劳作,别无他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不知何时,城里忽而多了一座城。

        城池不大,城墙却高耸入云,恰巧落在城内的市集中,阻断了人们的去路。

        曾有好事者沿着城墙一路走过,墙的四面都没有门,墙内也全然寂静无声,其中到底有些什么,怕是只有盘旋的飞鸟才能知晓。

        原先的市集没有了,摊贩们别无他法,只得围着城墙支起了摊位,而后叫卖之声此起彼伏,绵绵不绝。

        时日久了,人们也都习以为常,只会在需要绕路时感慨一下这道碍事的城墙。

        不知从那时起,沉寂的城墙内开始传来悠扬的声响。

        声音婉转清澈,日日不绝,饱含着日月山河的情绪,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听见。

        泠泠天上声,墙外行人听。

        人们纷纷丢下手中的活儿,三五成群地聚在墙边,痴痴地聆听着闻所未闻的音律。

        随后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不分昼夜,至声止方才散去。

        而在不能听闻之人的眼里,他们此刻都变成了不可理喻的疯子,人们远远离开他们,而后摇着头,深深叹了口气,继续扛着农具走向辛苦耕耘的大地。

        风来了,彩色的细沙飘在风中,摩挲着飞出城外,落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而后疯子们的脑中日夜回荡着这些声音,怎样都挥之不去。

        他们也渐渐地无心他事,到处疯狂敲打着各种材质的器物,企图寻找出相似的音调。

        在触犯众怒之前,他们大笑着将许多器皿从望都的各处挑了出来,而后成群结队走上了大街,依着脑中的节奏敲打出高低起伏的声响,音调似河溪般婉转悠扬,他们说这叫曲。

        曲调随着风声越传越远,渐渐飘扬在整个阙陵大地。

        劳作的人们全都停了下来,呆滞地听着一曲奏罢,而后纷纷仰起脖子,朝向望都看去。

        数日之后,太阳落下,月亮升起。

        人们方才结束了一日的劳作,纷纷哼着小曲儿,归入家中更衣睡下。

        半空之中忽而一声燕子的惊啼,急促尖利,高亢嘹亮。

        而后大风席卷而来,城墙轰然崩塌,强烈的震动惊醒了整个望都的居民。

        人们纷纷披上外衣,接踵而出,举目望去,知是城墙塌了,也顾不上衣着,便成群奔走而来。

        巨大的墙体都已碎成了沙粒,人们围了过来,朝着墙内看去。

        又是一阵风,沙尘散尽,人们一拥而入,终于看见了里面。

        里面空无一物,只有风声啼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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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友评论

      • 科幻作者星洋:好棒,想起了古龙。友友是学中文的吧:+1:
      • 小白提笔:过往成沙,落而为城,影我坐困,斩之又生。囚于一隅,南墙阻行,先者明悟,学之自省,遂聆万声,遂感风物,一影叠身,舍生求真,一影化燕,燕回成人。红尘如律,动惑人心,燕鸣似道,啼破沙城,世人勘破,明解心灵。虚实并蒂,有始有终,大道无形,各修天命。
        小白提笔:@阙陵 是啊!都是活在一念间!
        阙陵:@小白提笔 所以说呀,人各有缘法,做好自己就好,强求他人不来。
      • Oh_49e2:👍👍👍👍
      • 桃叶青青:我也想要那样的沙子,给自己多盖几幢房子,房前有河屋后有山,寂寞时再撒一点,变出一个可以聊天的影子……:joy:
        阙陵:@桃叶青青 :joy: 可以百度一下,大体上跟我写的这个意思差不多,但是人家更宏大一点
        桃叶青青:@阙陵 厉害了:flushed:我都不知道那是啥:joy:
        阙陵:@桃叶青青 😂其实这个故事是从沙画坛城改编来的
      • 桃叶青青:竟然今天更了?大仙莫不是给自己喂了什么灵丹!:joy:
        桃叶青青:@阙陵 真想多给你点几个赞:smile:
        阙陵:@桃叶青青 玩命写了一个下午😂
      • 梅绽雪::+1::clap::clap:
        阙陵:@梅绽雪 :joy: 年底了有点忙,终于有个周末不用加班
        梅绽雪:@阙陵 是啊!友好久没来更文啦:smile::smile::smile:
        阙陵:哈哈好久不见啦:j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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