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工作不久的桦树周末回来,撮合了一顿小规模的饭局。下午三点,饭时还早,哥几个在校外租住的小黑屋里满天瞎扯,消磨时光。赤裸着胖瘦不一的上身,一群人围坐在地上,对着中间半个红壤西瓜,就这么你一块我一块地啃着。卫生间里不时泛起异样的气味,闻之欲吐。
我是这一圈里唯一还单身的,话题自然而然就扯到我身上。恺子问我,文子兄,像你这种文艺青年,能说能写还会唱,就应该去酒吧约妹子。超儿在一旁起哄,去的时候拉上我,我给你当司机,如家,七天随你挑。桦树看热闹不嫌事大,然后文子就给超儿这落下把柄,每个月的封口费少不了吧。三人击掌称快。
我笑笑。
没事瞎写了篇《月亮下的辛弃疾》,配上图弄成照片,传到微信朋友圈里骗点赞。小姨看见了,给我留言。去女生多的大学晃晃吧, 搭个讪聊聊天,排遣下无聊的时光也好。
我笑笑。
好像已经丧失了睡懒觉的超能力。为了确认一下,今天早晨还特地赖床,醒了又睡,睡了又醒。觉得昏天黑地不能再睡了,起来一看,才不过七点半。
晚归的大东也醒了,问我怎么这么晚还不下床,是不是人生觉得没动力?
我用无言表示默许。
没动力就去逛街寻邂逅找艳遇啊,小伙儿这么年轻,不是想独自一人终老一生吧?
我笑笑。
说什么好呢?又怎么能说得清楚呢?据心理学家说,笑是人类在处理尴尬场面时的自发性应激反应,姑且信之。感谢自己还能笑得出来。
七月某日晚,西塘古镇忆水阑庭。阿诚先回屋去睡了,我酒后起劲睡不着,坐在客栈吧台的高脚椅上写东西。夜里看门的老板,躺在沙发上,用投影仪连着小米盒子放哆啦A梦。
我是这么写的:
“吾今生至此,共动情三回。
蘸着青梅酒的笔尖,兴头正劲。
不聊风月,都对不起此间情意。
不会再留恋,亦没有遗憾。
我要写三张明信片,寄给远方的姑娘,写给过去的自己。”
第一次,腼腆害羞,情书一封一封的写,垒成小山,临到最后才表露心迹。结果人家说,我一直都把你当成大哥哥啊。
那时,我刹那间悟出一条真理:爱要大声说出来,表白需趁早。
第二次,吸取经验,一上来就开了口。电话的另一头,姑娘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真是不识趣啊,我竟不明白那叫礼貌的婉拒,还恬不知耻的对人家狂轰乱炸。最后逼得人家姑娘撕破脸皮放狠话,弄得讪讪而终,不欢而散。
就在那个烦躁的夏夜,我悟出了第二条真理:切忌感情过度,用力太猛。永远不要轻易说出爱字,因为你承担不起它背后的重量。
第三次,学乖了。做个旁观者,听她倾诉,为她解忧。那心里慢慢产生的别样情愫,从始自终,烂在肚里,打死都不肯说。我想她是知道的,这么聪明一女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不戳破罢了。就这样她不问,我不说,面上相安无事,内里波诡云谲。直到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我才发现,从头到尾,我都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那一年,我用了整整一个五月才让自己缓过劲翻过想来。后来我把那时的日记整理出来,写了篇带有自传性质的小说,取名叫做《无关爱情》,至今也没给她看。
泄愤涂鸦间,第三条真理涌现脑海:宁给奥拓做原装,不给奥迪当备胎。老子不陪你玩儿了。
现在如果还有人问起,心情好时我会调侃一句:光荣独立,宁缺毋滥。
想不到这初中时写给自己的八字方针,兜了一大圈,又绕了回来,想想都是一个笑话。
其实哪有什么光荣独立什么宁缺毋滥可言,只不过是给自己的胆小怯懦找一个挡箭牌罢了。
我曾一度以为自己什么都明白,其实我什么都看不穿弄不懂。真的不懂,我就是一个没有面包还想跳舞的二愣子。
矫情地都要把自己弄流泪了呀,最后我在本子上写下这么一句话:西塘的姑娘啊,你飘过我的世界,美丽得与我无关。
也是会出去走一走逛一逛的。图书馆,书店,电影院,咖啡馆,都是一些需要极度安静的地方。一个人还呆不上太久,顾影自怜挺难受的,慢慢也就去的很少了。
1938年,闻一多在西南联大任教。他当时潜心研究古代典籍,非常用功,除了讲课吃饭外轻易不肯下楼,饭后大家出去散步,他也不去。与他毗邻而居的历史系教授郑天挺见他这般刻苦,便劝他说:“何妨一下楼呢?”引得教授们都笑了起来。从此,闻一多住的房间便被同仁们戏称为“何妨一下楼”,他也得了一个“何妨一下楼主人”的雅号。
前两天在豆瓣上看到这么一句话:这世间的矫情,都是闲出来的。忙,是根治矫情的最佳良药。简单,粗暴。
一语道破不可泄露之天机。
做不成胡适徐志摩,就效仿鲁迅闻一多。何妨一下楼,想来也挺好。
2015.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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