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忆年味

作者: 阿蒙寒舍 | 来源:发表于2019-01-23 23:42 被阅读10次

    父母和叔婶常年在外务工,奶奶年近八十,猪养不动了,家里也连续两年没有年猪杀了。

    昨日,父母回乡过年。一到县城的姐姐家便开始张罗着杀年猪的事。

    想到父母在外忙活了一年,好不容易可以好好的休息一段时间,我劝父母别折腾了,拿钱到集市上买些净肉罢了。

    父亲一个劲的不同意,说到集市上买倒是落了个清净,但这年过着就没啥味了,今年不管怎么也得买一头来自家杀着吃,想吃猪头就吃猪头,想吃猪腿就吃猪腿,常年身在异乡,心里期盼的就是这份忙碌与热闹。

    过去,日子穷,生活苦,一年吃不上几样好吃的,衣服也是烂了补,补了再穿,娃多的人家,常常是老大穿了老二穿,老二穿了老三穿。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好吃的,穿上新衣服。

    所以,中国人不分地域,不论民族,不分男女老少,对年都有一种盛情。过年,大家都要吃好一点,穿好一点,玩的花样多一点,因为这不仅是一时的事,而是对未来一年幸福美满生活的憧憬与期盼。

    过年说到吃,有两种美食,它们在家乡人心中的地位与杀年猪相当,是家乡人无法割舍的年味,那就是灰粽与糍粑。

    布依族美食的制作原料多以主食为主,并都具有明显的时间性,在其他时间吃味就变了。布依族美食还具有极强的功能性,例如“布依糯香四绝”中的五色花米饭是节日三月三的主要食物,褡裢粑主要作为七月半祭祀祖先的祭品,粽粑和糍粑主要作为春节的供品,用于祭祀祖先,也用来祈福。所以这些美食平日很少吃到,也正因为这样,给这些美食增加了厚重的仪式感,也赋予了浓浓的年味。

    家乡一般是腊月二十八包粽粑,腊月二十九吃粽粑。灰粽作为过年主要的供品之一,不同的姓氏需量不同,少之一百来个,多的几百个也有。每年腊月二十八那天,家族里的妇女都会聚在厅堂,共同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

    布依族有这样一种迷信的说法,说包粽粑好看的女人,生的娃也好看,所以妇女们对于包粽粑那是一丝不苟,都把自己最好的手艺在这一叶一草里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

    如果说包粽粑是妇女们暗斗手艺的戏台,那打糍粑就是男人们展现自己血气方刚的斗场。

    家乡大年三十打糍粑,这也是过年准备活动的压轴节目。打糍粑的时间也是很有讲究的,不同的人家,不同的姓氏,打糍粑的时间段也不一样。所以,大年三十那天,从早晨到晚上,昔日深藏在大山深处的安静村庄就变得格外的喧闹。

    男人们或是三三两两搭伙,或是组群巡游寨子,哪家有需要就挽起袖子,搓搓手心,带头的牟足了劲,抬高打粑粑的木棍,“咚”的一声响,便开启一场激烈的男人与男人间的较量。

    “咚哒咚哒……”,打糍粑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响彻山间,一阵阵音浪从男人们的一击一抽间涌来,将人们心中对于过年的那份喜悦层层抬高,最后随着零点的烟花,五彩斑斓的绽放在高空。

    包粽粑,打糍粑是大人们在忙碌中烹调的年味。那对于小孩,最美的年味无非就是那一身新衣,胸前吊着的红鸡蛋,从大人们手中接过的压岁钱和打不完的炮仗。

    儿时,在农村没有超市,人们采购年货主要是赶场天到镇上赶集。每到年场,小孩是一定要跟着父母去的,父母也是在这个时候变得无比的慷慨。到了集市,父母会带着小孩逛了一个又一个摊子,直到买到小孩心仪的新衣裳、新裤子、新鞋子、新袜子,有时还有新帽子,新手套。

    集市商品琳琅满目,也大大的勾起孩子的贪心,看到卖玩具的就嚷着要买玩具,看到卖糖果的嚷着要买糖果,看到卖水果的就嚷着要买水果,看到卖炮仗的就嚷着要买炮仗……父母平时省吃俭用,一分钱都想掰成两半花,但在这个时候,父母基本上不会拒绝,而且都是尽大了量买。

    大年初一,小孩是不能睡懒觉的。鸡鸣之时便被大人叫醒,穿好新衣,拿着水壶到水井打水来煮红鸡蛋。取灵水煮红鸡蛋,预示着来年生活红红火火,这是家乡自古传承下来的习俗。打水回来,小孩们就围坐在火塘边看着奶奶和妈妈煮鸡蛋,看着一个个鸡蛋从白到红,小孩们瞳孔就跟着慢慢放大,喉咙里的口水也咽了又咽。

    待红鸡蛋煮好,爷爷和父亲将所有的供品都摆上了供桌,便唤小孩到供桌前,把点好的香分给小孩,一人三根,按年纪从大到小逐一给老祖宗作揖。随后,拿出一大卷鞭炮挂在家门前的晾衣杆上让家里的男孩点火。小孩对于鞭炮是没有任何畏惧的,更多的是喜爱,抽起一柱香将其点燃,凑近鞭炮,用烟头点燃引线,一个快速的转身,随后一阵鞭炮声响,烟雾腾起,浓烈的火药味儿在院子里弥漫。

    过年,家里吃的东西和玩的东西比往常多很多,可小孩总觉得别人家的要香一点,好一些。吃过早饭之后,小孩们便拿着压岁钱到小卖铺,女娃换成了各式各样的气球和红橙黄绿青蓝紫的彩虹泡泡糖,男娃就买各式各样的炮仗,有飞炮、地转炮、摔炮、拉炮、冲天炮……。男娃们拿着炮仗满村跑,路过的人时不时会被突如其来的炮仗吓得魂飞魄散,但在这喜庆的日子,人们是发不起火来的。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时间一年又一年悄无声息地过去,我们也渐渐地长大,曾经的活泼淘气在岁月更替里变得深沉稳重。过年依旧,但我们不会再像从前一样,和父母在人潮拥挤的集市上穿梭,和小伙伴们玩各种各样的炮仗,对于奶奶煮的红鸡蛋,妈妈买的新衣也少了一份期待与渴望。

    我躺在床上回味着这被岁月冲淡的道道年味。迷糊间,我似乎闻到了香肠腊肉的油香,闻到了粽粑糍粑的糯香,闻到了那股刺鼻的鞭炮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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