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杏家的场院四周有四棵杏树,一棵山杏,树上挂满了一嘟嘟的杏,是四棵杏树里面结果最多的,口感也好,是山杏最喜欢的一棵。山杏私下以为爹给她取名叫山杏肯定也是因为这棵山杏树。还有一棵面杏,这棵杏树结果有大小年,今年恰好是它的大年,树枝都被压弯了。还有一棵水杏,杏大而且水分也足,只是结果量不及前两棵。最后一棵就是“骗杏”了。“骗杏”是山杏对它的称呼,因为这棵树上的杏颜色最漂亮,可是咬一口能酸掉你的牙,山杏觉得它就是一个骗子。
麦收时节,也是山杏家杏成熟的时候。山杏天天在场院里看场,杏的整个成熟过程也尽收眼底,先是杏的少数部分泛黄,然后慢慢地整个杏都变成了柔和的黄色,再慢慢变红。
黄中泛红的杏满树干,满枝桠,一串串,一嘟嘟,从绿叶中露出圆圆的脸,对着山杏害羞地笑,一个挨着一个,一个挤着一个。
山杏觉得黄和红是最漂亮的颜色。
山杏看场时,经常时不时放下手中的书,抬头望望着满树的杏发呆,尤其是在杏刚开始成熟的时候,山杏对于树上每一个已经熟透的杏都了如指掌。
山杏很想爬到树上,大快朵颐,饱餐一顿。但山杏都忍住了,当然也有实在忍不住的时候,这时山杏就会爬到那棵山杏树上,伸手够过一大嘟儿杏,从中摘下一个填到嘴里。
满嘴杏汁和着杏的清香,美得山杏闭上眼睛品半天,那享受的样子绝对绝对会让人以为吃到了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
这种享受中唯一让山杏纠结地就是有种小偷的感觉。因为爹娘曾多少次嘱咐山杏兄妹不要私自上树摘杏,一是担心爬树不安全,二是这些杏是要留着卖钱以作山杏兄妹的学杂费以及购置一家人生活必需品的所需费用。
但山杏很快就释然了,因为山杏认为自己每次都是从长得很密的一大嘟儿杏上摘下其中一个,这样是为了让其他的杏长得更大,更好,更能卖上好价钱。多年后,外出求学的山杏知道了疏果这个词,知道了疏果的用意,不由得佩服当年的自己为了饱口腹之欲,也真真是无所不用其及。本是一个偷吃的理由可竟然歪打正着,看来偷吃也能开发一个人的聪明智慧啊。
本着这样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山杏偷吃地次数明显增加,有时山杏一不小心会将一大嘟儿杏疏得有些过,剩下稀稀拉拉地几个。
终于在山杏再次正大光明的疏果后,肚子不舒服起来。一开始山杏死活不承认是疏果所致,然后来疼得实在是受不了,山杏不得己承认了自己疏果时一时没管住自己将一大嘟儿杏都吃下了肚。
爹娘显然是了解自己女儿的德性的,只不过大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看到山杏的难受的样子,山杏娘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闭眼的时间有些长了。
“你以为是疼你吃呢”,山杏娘用手指戳一下女儿的额头,“继着你吃,你能吃多少,还不是怕你吃多了难受。记住了‘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能死人’。”
“记住了,娘,以后我再也不偷吃了,你快给我揉揉吧。”山杏抱住娘的手放在在肚子上。娘的手有些粗糙,但也很温暖。随着娘的手缓缓揉动,山杏感觉舒服了好多。
“活该,让你偷吃。”山子很是不耻山杏的行为,当然,更主要地是山杏偷吃没叫上自己。因此,山子认为如果不过来刺上一句,那是无论如何不能消了自己的酸气。
“你管我。”山杏挑衅。在山杏看来,山子这是典型地酸葡萄心理。
“你还能和你哥哥斗嘴,你肚子不疼了?”山杏娘哭笑不得,“如果不疼了,那我就打麦子去了,场里还有好多活呢。”
“疼,娘你再帮我揉一会呗。”山杏拽着娘的手不撒开。
……
杏熟了。然而一种被称作“上树子”的小动物也不期而至。
“上树子”是什么样,山杏没见过,只听爹说是一种象猫,而且身体灵活轻便的小动物。
“上树子”一般是晚上光顾,它身体轻便,专挑熟透、个大、水分多的杏下口。一晚上的时间,连吃带踩,糟蹋好多杏。往往早上起来,杏树下除了杏核,还有不少杏,有的被咬了一口;有的是青黄相接,还未熟透,显然是城门失火后被殃及的池鱼。
那些被“上树子”踩下来的杏,山杏娘都会仔细的挑拣,收好,焐起来,焐好后就成了山杏兄妹的口中美味。所以,山杏对于“上树子”这种动物情感上有些矛盾。但山杏爹娘却对它深恶痛绝。
“你把过年时留的炮仗找出来,晒晒,”中午吃饭时,山杏爹对山杏娘说,“晚上我就住在北屋吊窗下,听到动静时我把炮仗点着扔出去,吓跑它。”
“一会儿我就去拿,唉,你说,每年这个时候都这样,也找不到好方法。”山杏娘叹口气。
“娘,咱在树枝上绑上一些破衣服,吓它。”山杏出主意。
“你以为是吓家雀子呢,‘上树子’是晚上来,黑灯瞎火地,根本不起作用。再说它也不怕。”山杏爹也想不出好办法,以前的时候全靠他拿着杆子在树下看着。这几年他会在过年时留下点炮仗,听到动静后就扔炮仗,这样多少能省点劲,可也是被搅和得一夜不得安眠。
山杏听爹说着话,突然觉得有些愧疚,为着先前自己对于“上树子”的好感。山杏当下决定要彻底和“上树子”划清界线,不再有一点的喜欢。
为了从“上树子”口中夺食,在收完麦子后,山杏爹开始选着熟好的杏采摘。
摘下来的杏被装到车篓里,山杏爹用车子推着开始走街串巷,赶走集逛店,将其换成为数不多的几个钱,用来支付一家的嚼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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