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万年（3）

肖老师来学校报到没有多久就开始上课了，主讲高一的英语，做高二、高三英语的辅教。

本来按照学校惯例，刚毕业分来的学生娃都要经过跟班听课、帮主讲教师改作业、在教研组试讲等不可缺少的程序，经过教研组讨论并经教研组长认可，一般要一到两年的磨炼，个别开窍慢的要经过更长时间摔打，才能走上讲台拿起教鞭。因为毕竟是高中，有升学率卡着，学校不敢马虎。

肖老师没有经过这些复杂程序。一是小姑娘是科班毕业的英语专业本科生，专业技能过硬，在学校属于高学历。不过光凭这个还不行，学校还有两个毕业了两、三年的本科生还在跟班听课呢。二是小姑娘活泼开朗聪明伶俐，来学校没有几天就与汪校长和夫人王美娜非常熟稔了，长得漂亮具有天然的令人不可抗拒的吸引力。校长和学校第一夫人都是小姑娘的朋友，校长办公室和校长家里经常传出肖老师黄鹂般快乐响亮富有感染力的笑声。三是学校的学生也都很喜欢肖老师，刚开始肖老师代替其他老师辅导自习时，班上不喜欢英语或英语成绩很差的男同学都抢着拿课本找老师请教。所以当小姑娘嘟着嘴向汪敬业校长提出试带一个班英语时，汪校长忙不迭就应允了。

学校班子那几个副校长有不同意见，提出对其他毕业进校的学生是否不公平？说学校新进老师一般都要锻炼一到两年，这样破格，有违常规。汪校长不以为然，说老师水平有高低能力有参差，让能力突出的老师湮没于才智平平的人群之中不越格使用，也是对人才的的浪费，学校学生的呼声可以看做是对我们的认可。

当穿着白色紧身七分裤、黑色高领弹力T恤、脚蹬高跟鞋走进教室，小姑娘用纯正的英语流利地问候孩子们时，班里的孩子兴奋得像炸了锅，都站起来欢呼。还没有上几节课，本来也没有比孩子们大几岁，肖老师就成了班里女生的闺蜜男生的偶像。熊孩子们下课后还背着肖老师指指点点，十六七岁的小伙子们，小公鸡气味散发正浓烈，难免。

校长汪敬业也喜欢听小姑娘的课。说肖老师的课内容新颖形式活泼，提议会议上对小姑娘上课有意见的几个班子成员都听听。结果几个人听完，都说怪不得名校毕业，就是不一样，把死板的应试英语也教得生动活泼，很意外很意外。小姑娘的课特别受学生欢迎，在肖老师的课堂上，男生们都很踊跃，生怕老师提问不问到自己。别的课都是害怕老师提问，这边是问题还没有说完，下面小树林一样的胳膊都举起来了。

倡导以德立校的汪校长不教外语教德育，但是汪校长也学过外语，于是听完课汪校长也习惯找小姑娘聊聊。一个是富有长者风范、见多识广、知识面丰富的风度翩翩的校长，老牌大学生，谈天文谈地理谈历史无所不谈无所不会谈。谈天文校长可以谈及时间的起源、黑洞的奇妙和虫洞的神秘，谈地理可以从北极圈漠河冻鱼谈到天涯海角黎族人热带雨林里的茅草屋，谈历史可以从商朝王位传递兄终弟及谈到秦始皇如何统一和洪秀全享用不完的美妃。肖老师年轻美貌、活力四射、热情开朗，善于谈人生谈爱情谈理想，谈人生肖老师可以用满含敬慕的目光盯着校长谈看过的书和《读者》，谈爱情肖老师可以羞怯地捂着脸谈自己的向往和远方的男友以及美好的过往，谈理想肖老师最擅长，肖老师不愿蛰伏学校，她要用高跟鞋踩出通往新城区的康庄大道。

学校知名的漂亮小姑娘肖老师住在教师宿舍楼二楼，和汪校长办公室正对面。正是下半年刚开学的炎热天气，肢体可以最大范围袒露。讲课的和听课的课上课下都在交流，课上用眼神课下用语言，公开场合用声音办公室里用肢体，随生活空间不同年龄随梯度变化的汪校长忽然感觉自己其实确实很年青。

这天像往常一样，踏踏实实、勤勤恳恳的保安毛万年按部就班在保安室值班，万年也和往常一样歪倒在值班室床上打盹。再后来接到一个电话后，万年离开值班室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有个黑影蹑手蹑脚佝着腰靠近了肖老师宿舍楼下，抡圆胳膊把一块东西丢进肖老师宿舍，窗户玻璃哗啦啦碎了一地。随着肖老师宿舍玻璃破碎的声音，屋里也传来了压抑的呻吟声。肖老师开灯后在地上捡起了半截包着白纸的砖头，纸上用红色血迹写着“我爱肖雨涵爱你一万年”。

第二天早上，校长头上缠着绷带，在教学楼前台阶上宣布开除当天值班的保安毛万年。

被头上缠着绷带的汪校长当众宣布开除，毛万年虽然很沮丧，开始一点都没有辩解，自认倒霉，但是也有些纳闷。

校长受伤那天晚上，他本来像往常一样在值班室值班，歪倒在值班室床上打盹，整个校园平平安安。晚上十点多钟看到体型瘦小头发稀疏的汪校长从自己办公室出来，下楼后关掉了校园路灯。黑夜里校长影影绰绰快速穿过教学楼前广场走到教工宿舍楼前，左右张望着蹑手蹑脚上了通往肖雨涵老师宿舍的楼梯，在楼梯口还停下来抚了抚稀疏的头发。但是上楼后黑乎乎的，不知道去哪里了。即便知道头发稀疏白白净净的校长去哪里了，走过江湖的小保安万年也觉得校长的事跟自己没有关系。

万年闯江湖最丰富的经验就是碰壁，碰壁后最要紧的就是自保，自保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躲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虽然保安毛万年目前的工作是保障学校安全，但头发稀疏的校长半夜进到哪个房间不在他的监管范围。小保安万年没有读过多少书，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的想法。他就是觉得校长有校长的生活，校长的生活就包括半夜加班不回家，或者回家不回自己家。他觉得保安队长不值夜班挣钱还多的日子都很令人神往，他自己和校长地位差距太大，大到他不能想象校长的生活，所以校长的事他觉得和自己毫不相干。

再后来半夜十一点多快十二点，万年接到了校长夫人他的老乡王美娜的电话，说家里进了耗子，老汪不在，吓得没法睡觉。万年把值班室灯关掉就去了，到校长家里翻箱倒柜也没有找到耗子，后来找得一头汗就把外套脱了。校长夫人美娜女士一直跟着万年一起找耗子，美娜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浑身喷香。看万年把外套脱了，美娜也把外套脱了，胸前鼓鼓囊囊的两坨在小背心里乱弹，万年看得直咽吐沫。

汪校长敬业近几年回到家里就不怎么讲话，吃完饭把碗一推就去马路对面的办公室加班，不到夜深人静不回来，回来也是脚一洗倒头就睡。其实不是汪校长不想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汪校长执掌县城最高学府，是县城知名度很高的文化人，喜欢看书，天文地理没有不知道没有不能聊上几句的，在全校师生面前讲话旁征博引幽默风趣，南方人特有的辨识度很高的普通话传递着他的才气。汪夫人美娜全职在家描眉画眼，不喜欢做家务也不愿出去工作，描完眉画完眼就约着几个城里的官太太打麻将，日子很滋润。汪夫人美娜年轻时也算当地名媛，虽然不算漂亮但是衣服光鲜面容娇嫩，在那个大家都吃不饱面色黄枯的年月，美娜就是活脱脱的大美人。王爸爸老王开始是县城镇子革委会主任后来官拜县委副书记，县城实打实的实权人物。老王相中了当时学校才华横溢的汪老师小汪的才气，小汪看好了当年县城举足轻重的王书记老王的权力和名媛美娜脸庞的娇嫩，于是后来的一切水到渠成。但是几十年过去，甲乙双方的实力发生了对比，当年的甲方成了乙方，当年的乙方成了甲方，于是情况就不同了。不同的直接表现是校长和校长夫人在家里基本不怎么说话，晚上卧室常常开启静音模式。学校第一夫人虽然也快五十了，但是没经历过风雨的脸只看到彩虹还缺乏沧桑，看着身边木头一样的校长，心里难免憋屈，一憋屈就是好几年了，再好的地连续旱几年试试？可是当年的革委会王主任后来的县委王副书记最后政协王副主席已经退休很久，不在也好几年了，第一夫人心里虽然憋屈还只好忍着，还好，自己的老乡体格壮实的汉子毛万年来做保安了。

见过世面的毛万年虽然看起来三、四十，但是毕竟也只是二十来岁的长年单身的男人，和汪校长刚好相反，有的是力气。万年激情比力气还厉害，撒尿顶风能飚八丈，跟老汪撒尿顺风湿裤脚刚好相反。其实这是第一夫人认识失误，敬业校长换换场景，即便不能顶风飚八丈，顺风还是可以浩浩荡荡势不可挡。第一夫人兼老乡吩咐万年扛煤气坛子搬大米时，他就兴冲冲地跑过来跑过去扛着搬着。校长忙又不怎么在家里，于是小保安万年逐渐从单单扛煤气坛子搬大米变成也扛别的搬别的更有意思的事，把王美娜从王老师搬成扛成了娜姐。等叫了娜姐，第一夫人也一点不再为校长半夜回来就睡感到憋屈，心里骂老不死咋不一直加班还回来干嘛？等后来肖老师来到学校，老不死的确实经常通宵加班不回家时，娜姐也习惯也更不憋屈了。

这个跟往常一样的晚上跟往常一样的时辰，娜姐跟往常一样地认为汪校长通宵加班了。于是对万年说老不死的不会回来了，万年也放松警惕了，想着后半夜应该没啥大事吧？学校大门自己走的时候记得锁牢了，还使劲拽了拽，确保万无一失。于是彻夜未归陪学校第一夫人他的娜姐在校长家捉了一晚上耗子，难道被校长发现了？自己就是两块钱烟两块钱酒的命，不该惦记中华烟茅台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