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回老家,看到父亲的右脸肿得厉害,他说是上火引起了牙疼,没事,吃着消炎药呢,过几天就没事了。
半个多月后又回家,他脸上的肿消了下去,在鼻子下面嘴唇上方却出现了一块青紫色的斑块,有铜钱大小,周围还有一些大小不一的红点,脖子上也有明显的几处。
父亲用右手挠着左手的手背,说也不知道是什么过敏,让村里的大夫给开了药,吃上几天就好了。这点小毛病,皮里肉外的,不要紧。
再回家就到了快过年,我们帮着父母忙年货,忘了父亲的小毛病,只不过在偶尔看他时,发现他脸上的青紫色斑块变成暗褐色,没有了明显的红肿,转过头来忙别的事,随即也就又忘记了。
过完年初五那天,家里没有客人来,母亲说你陪着你爸去医院看看吧,他从年前一直牙痛,吃药吃的又过敏,你看到他脸上的斑了吗,身上也有,年前在乡医院输了一个星期的液,没管用,咱去市医院看看。
坐在旁边的父亲正抓挠着手臂上的痒处,那块紫斑周围红肿起来。问他痒不痒,他说又痒又痛,咋就是不好了呢?
父亲从几年前就耳聋的厉害,母亲也有些耳背,但我们提高些音量她能听清。我和母亲说话父亲听不清楚说什么,但看表情知道是说他。我要他去医院,他说什么也不肯。
母亲和我一再要求,最后他勉强同意。临出门,母亲也跟了出来,说我也去吧,你爸耳背,我去有个照应。
在路上,母亲说要不是因为他们岁数大了,耳朵又背,弄不懂医院里那些新鲜玩意,是不用让我跑一趟的。
我也就明白为什么父亲的病在村医和乡镇医院里拖了一两个月不好,也不来市医院看病,是因为那两个地方流程简单。
在医院,父母跟着我挂号充值去门诊等候,坐在门诊室外的长椅上,母亲看着一个个手拿单子在面前急匆匆走过的人,说今天你要是不来,我和你爸就不知这病怎么看。人老了就成了累赘,有什么事只能依靠孩子们了。
不要说已经七八十岁的父母,就连很少去医院的我来说,也是跟着别人有样学样,不咨询一下也是弄不清楚所有的程序。
轮到我们看病,医生的问话都是我高声复述给母亲,母亲一一代父亲回答。医生虽然想听病人自己的感受,试了两次父亲实在是听不清,也就作罢。
在等待各种化验结果的时间里,父母安静地坐在走廊里,看着我在一台台机器上取出一张张纸来,目光追随着我,随时准备着跟在我的身后去各个地方。
这让我想起三十多年前我的脚做手术时,也是在这个医院,父母背着我上楼下楼地做各种检查,做完手术后又从四楼背我下来。那个年龄的我没有父母现在的安静,喋喋不休地抱怨生病的脚,抱怨排号的焦急等待。
母亲安慰着我,把我的腿放在她的身上,不断给我按摩着伤脚。手术后的几天里,她一直给我做着按摩,三个晚上没有合眼。那个时候他们也四十多岁,像我现在的年龄。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医院里有这些他们弄不懂的机器,不是因为他们的耳聋怕给别人添麻烦,父母是不会让我带他们来的。能自己做的事绝不麻烦别人,包括他们的子女,这是他们这一代人共同的特点。
所幸各项检查都没事,村医给开的药副作用大,服用的时间又长,有些药物中毒。医生给开了些内服外用的药,就回家了。
几天后母亲打电话来,说父亲服了这几天的药,过敏全好了,身上的斑块颜色也浅了不少,这市医院的医生医术就是比下面地方的高。
我说以后家里有什么事就叫我们去做,你们岁数大了就别逞强了,自己的孩子还怕麻烦吗?
母亲忙说怕耽误你们的事,自己能办的就自己去办。这回记住了,以后有事就找你们。
我知道母亲这次也只是说说,以后有事,不到迫不得已也不会告诉我们的。
但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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