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与六一

      五月与六一认识，是必然的。因为她们两家是邻居。她们在同一年出生，打有记忆起她们的一切便连在一起。

              一、一人一个

      五月生得端庄，打小就听话懂事，她是家里的老大，她的父母也特别宠爱她，吃的用的总是给她最好的，还有花不完的零花钱。六一就不一样了，她是家中老二，她的父母更喜欢的是她的姐姐。六一小的时候性格有点倔强、好强。越是这样她越希望父母给她们姐妹俩公平的爱，但是却从来没有。六一在家中和父母吵架，经常被母亲轰了出来。每每这时，她总会跑到五月的家里。五月听到六一的事，经常气愤得直跺脚，她一边安慰六一一边给六一做她爱吃的，五月的父母也心疼六一。于六一而言，五月家从小便是她的港湾，那里有爱、有关怀。

      小学、幼儿园她们都在一起。每天一起背着书包上学，放学又回来。除了正常的学习开销，六一不肯也不敢往家里要钱。五月每天给的早点钱是五毛，本来可以买上一个香喷喷的肉包，那是小学时她们最爱吃的。但是她总对六一说自己不爱吃包子，她最爱吃两毛钱的小葱饼，她总是买两个小葱饼，六一一个、她一个。吃过小葱饼去到教室还有一嘴的葱味，但是她们总是能笑着，幸福着。如果中午还剩两毛钱，夏天回家的路上，五月也不肯买两毛一个的香蕉冰棒，她会买一毛钱的糯米冰棒，和六一一人一个。

      五月的衣服很多，六一很少买。每次五月买了新衣服六一注视时间长一点，她就知道那是六一喜欢的。顾及到六一的自尊，她总会先说：“你前天那件衣服我喜欢，我要和你换着穿。”说完伴个鬼脸。所以她们经常穿彼此的衣服，村里有些老人都区分不出她们俩。

      她们的小学就这么过完了。

          二、让我看看你的胸

    到了初中，五月已经开始发育了，看上去亭亭玉立。六一发育得晚，还像个假小子。六一性格搞怪，经常出些点子，带小伙伴们玩得眉飞色舞，在小伙伴之间还是有号召力。五月人生得好看，又平易近人，附近的孩子也渐渐喜欢跟她在一起。可是，女孩的心思就是奇怪，六一一直非常羡慕五月，也满足五月。但是叛逆期开始，一切好像在悄悄改变。

    一个周末的中午，六一和一群小伙伴们在一起，五月回她外婆家了。她们玩了一阵后突然说起五月的坏处来。有的说她骄傲，有的说她自私，甚至她发育得早都被嘲笑一番。听着听着六一的心开始七上八下的。一个平常特八卦的女声停停顿顿地对六一说：“五月，说你是，没，没人爱的孩子，她看你可怜……”六一太气愤了，她立刻又说出一些只有她和五月知道，不能让其他女孩知道的事情。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炸开了锅。最后三四个小伙伴决定联名写一封绝交书。由六一执笔的绝交书写了一个多小时，小伙伴们纷纷签上了名，还盖了手印。六一悄悄把信放在五月一回家就要写作业的本子里，就急匆匆跑回了家。

      那晚六一一夜没睡，开始时很兴奋，她拨了一颗无限羡慕的毒苗。又回想从小一起的桩桩点点，她开始难过，开始后悔。第二天她不敢面对五月，总是从角落里默默关注着她。第三天开始，五月好像没什么变化了，和其他小伙伴们玩得更开心了，笑声更大了。六一想过悄悄地把信收回，但看到五月现在的样子，觉得自己多余了，她只默默难受，也和班上其他女生融入一起。一个星期之后签名写绝交信的另外几个小伙伴也和五月在一起了，六一不能，她低不下头。只能在旁边假装很开心的一个人难过、孤寂。

      又是一个周末，从写信的那天起，六一的周末没有色彩。但是她还是写作业，和小伙玩，没心没肺。周六的晚上，六一的妈妈来她家，把她叫了出来：“我不知道你和五月发生了什么，只是她不再提你，你也没来我家找她，她回家夜里每天都哭，第二天又装作没事一样，你们是不是怎么了?”六一再没忍住如洪水般流淌的泪水，飞奔到五月家。五月见了六一眼圈泛红，调开了头。“五月，我错了，我早后悔了，我再也忍不住了，你能原谅我吗?我们和好吧!”五月也撕心裂肺地哭，之后两个人久久地抱在一起。五月的妈妈看到这一幕，笑着悄悄地关上了门。一阵之后五月泪中带笑地推开六一：“和好，不行，得让我看看你的胸。”

    第二天她们一起去买了少女内衣，那是她们第一次穿内衣，她们一起。

            三、甜甜的早茶饼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初三要备战高考。五月和六一都有各自忙碌的。六一成绩很好，老师让考个重点高中。五月人才出众，开始有学校和社会上的小哥哥追求。结果跟预料一样，六一考上了重点高中，而五月放弃了学业，留在家中。六一上高中以后，她身边一起吃饭一起上学放学的朋友也换了别人。十七岁，在家的五月恋爱了，和隔壁村一个十八岁男孩。只有周末，六一回家去找五月，五月总是有接不完的电话，和男朋友煲不完的电话粥。电话完了之后和六一聊得最多话题就是她和她男朋友。他们怎么认识，怎么相恋，男友怎么宠她，整个人沉浸在爱情的甜蜜里。五月想介绍男友给六一认识，他们三人一起去喝奶茶。五月去上卫生间的时候，他男友色眯眯地看着六一，不停夸六一，甚至想拉六一的手。六一表情严肃起来:“你不可能同时拥有春天与夏天，就像你不可能同时拥有我们俩。好好对五月，不然我不饶你。”他立马安分了，之后六一对他一直没有好感。六一提醒五月不要爱错了人，甚至想告诉她她男友对自己也想入非非，但每每提起，五月就打断了她。五月说他对她最好，而且他说过会一直好下去，再过两年他要娶她。

        又是一个周五，六一写完作业去找五月。她叫五月五月没答应，直到推开了她的房门，五月一个人在梳妆台前默默哭泣。“五月，五月，你怎么了?” “六一，我怀孕了，要怎么办，要怎么办?” “他怎么说？”“他说不能让任何人包括你知道，让我自己处理。”气愤的六一马上冲出去，找到了五月的男友，二话没说，六一狠狠地朝他脸上打了过去，并握起了拳头。“六一，我对不起五月”说完他便跑了。从此五月和六一的世界里没再出现这个人，后来才听说，六一打了他的第二天他便出去打工了，这些年都不曾回来。

      第二天六一便带着五月去了医院，五月进了手术室。六一看着走廊上弱弱的灯光，全身发冷。从手术室出来的五月，嘴皮发白，眼角含泪。六一请了一个周的病假，陪伴照顾五月。几年内，五月没再爱上别人。

      十八岁，六一也恋爱了，轰轰烈烈的爱了别上，惨淡地被分手。六一那天在五月房里，写绝笔似的写了跟不爱她的男友的分手信，那晚，五月一直陪着六一。之后，六一也没有了男友，五月经常骑摩托到学校给六一送她爱吃的早茶饼。六一觉得早茶饼特别甜，特别甜。

            四、我要死了

      生活就这么继续着，六一上了大学，五月结了婚。五月始终是六一在外最牵挂的人。直到那个暑假回家，五月要生孩子了。五月住进了医院，六一上网查了生孩子要准备什么，买了婴儿纸尿裤、成人护理垫什么的，就急匆匆跑去了医院。五月的老公在厂房门口玩着手机，五月躺在产床上，生产了七个小时，满头大汗，疼得嘴唇发紫。她紧紧握着六一的手：“六一，我要死了，你说我会不会现在就死了”。六一满脸泪水：“不，你不会，从小你就是最棒的，我要你和宝宝平安”。话毕五月被转到手术室进行剖腹产，几小时后，医生通知生了一个女宝，母女平安。宝宝出来时五月还在监护室，六一看了宝宝，长得和五月小时候一模一样。

      四年后，六一也要生小孩了。此时的六一更明白五月当时的痛。月子期间，六一严重抑郁，而五月由于工作回不了家。五月每天给六一打电话，教她调节情绪，教她带宝宝。她总是说：“我好想帮你带宝宝呀”。有五月的陪伴六一终于走出了抑郁，渡过了一生中最困难的时光。

          五、我不喜欢

    成了家，做了母亲，五月和六一在一起的时间每年可以按分钟计。去年终于有时间在一起一起逛街，她们俩看到一款非常漂亮的项链时两人眼里都泛了光。六一想要问价，五月马上把它买了，六一有点小失落，但五月买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她还是为她高兴。走出门口，五月突然把项链塞到六一手里：“这项链给你，我觉得不适合我，我不喜欢”。六一瞬间觉得她们回到了小时候，而且，从未改变。

      她们的生活还在继续。有些爱，轻如空气，不曾提起，不会忘记。有些爱，重如大山，无法提起，不能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