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条风啸

作者: 古夏贝贝 | 来源:发表于2020-12-13 12:09 被阅读0次

    需要它的时候,门窗开的圆圆的,它斜着脑壳哪儿浪荡去了,把我们晋南人弄糊涂了,火烧眉头了。三伏天的,还有那多起来的秋后一伏,你也不来点清凉爽快,闷闷里蹓跶,像个无事的闲客。看我们口干舌燥,汗流浃背,带来火焰似的骚气,把我们能喝上水的人吹的鼻孔里冒土烟,把我们喝不上水的庄稼苗,吹的像块炉火边的烤黄薯。

    谁说风洞在我们中条,在中条山最深最深的地方,想听听动向的时候,它鸦雀无声,你忘记的时候,它晃哩晃荡,倒像个逛鬼,撩乱你的青发,翻弄你的衣袂,有些醉态,还不安稳睡会,憨劲上来,踢脚耍拳,锅碗瓢盆,唿哩唿通的摔响,似乎顷刻间,把山野林啸,轻轻巧巧拎进我们的庭院,呜叽呜叽死命的叫嚣。这样还不甘心,还要带上门扉的震颤。你蒙上被子,捂紧双耳,也甭想找到清静的地方。它是不是想把我们的房子,掷到半空里,当个打击乐器去敲敲?

    干干净净的房间,被这连天连夜的狂风抱抱,屋里蓄积的薄厚沙尘,仿佛有了野外生存的历练。顶着沙土高起来的人们,一点菜就能美,一口馍就可活,一根葱一瓣蒜一个尖辣椒,生生里把我们带到自然饮食的天地。

    数条的河道,常年干巴着,没起上滋润庄稼禾苗的作用,倒让隔河的人们有了自己的鸟语,隔个巴掌大的县城地界,就有了草民众生的各道家常。

    县北人言语冲冲,硬朗干脆,"喝里汤(米汤),喝练汤(面汤),摘莲花(绵花),体体(皮皮)起的,盖踢窝(被子),再离县城远点,话后边带个哩,你出门哩,俄(我)也出门哩!恰俩(咱lie)思赶(一起)社(上)。

    县南的话相对来说,软和不少。你说(学)人家娃来,脸白白(pia,pia)地,长的小小地。县西土丘陵上的人家,口语里带着裤兜袄兜的翘尾。

    县东中条山上的人们,一个山岭一个味,咬嚼着自己浓厚的方言。距离县城四五十里的避暑圣地泗交,也许地理位置特殊,大暑天的,就像开了自然空调,凉爽怡人,还被距离县城一百五十里远的祈家河人们,称呼为"后山"。更奇怪的是,祈家河似乎有着山下相同的气候,那里的人家,却把浏海叫扒金,把起子叫改锥,早饭不吃稀饭,吃饸饹(活螺)。其时,他们那搭儿一日三餐饸饹也喜欢。那饸饹,那山水,吃出那里粉色盈盈的姑娘,吃出那里人们杠杠的性子 。

    县城人看不起乡下人,乡下人看不起山上人。山上人根本不想听你提,"山上人怎么怎么了。"他们不用过脑子,立马怼了你,"山上人怎么了?俄山上则来?……"你说一句,他们说你十句,兴许还卸不下火气来。

    凡是本地能赖活的,人们肯定不会扛着铺盖卷,远走他乡的。就是外出,也想拣本省的,也想拣本县临近的。许多时,干个几天,想回就回。即便外出,也是剃短头发方离开。回来时,蓬头垢面像要饭,坐进本地理发店,舒舒服服修个头面,方有了外出归来的整洁。起先捂紧的口袋,也不像出门时那般节省了,这个要割肉,那个要买菜,这个说娃要好吃来,超市里能拎出疙瘩打块来。

    我们说我们的东西南北,到了六十里远的地区,地区有我们不同的方向定位,我们很少搞懂地区方向,地区也难搞懂我们方向。

    有人说我们这地方狭(斜)的!管他来,守着我们的麦子玉米,说着不同的方言,条山硕大的风洞我们没见过,那风却会不时来阵儿,也许那风,就是中条山的沟壑山崖里长出,从黄土高原里长出,是从千千万万沙石的呼吸里长出,它们就是旋转的风洞,旋转着中条山的风沙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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