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看见了

晚间外出归家，已是10点多了。

虽是3月初春，由于骤然降温，暖暖春风此时早已寒风大作。步入小区大门，远远地，我看见了一个背影，一个20岁出头小伙子的背影，正在吃力地挪动着几个大纸箱，一个一个地，从一个摊位搬往一辆停靠在车行道的红色三轮电动车上。那往返的距离，大约不足10米的样子。

因天气不好，小区楼下几乎没什么人。

从我进门到那小伙子的距离，足有20米。视力一贯不佳的我，之所以能猜得到他的年龄，不是因为看见，而是在中午出去时，曾看到过刚刚铺开摊位准备售卖各色零食小吃的他。

小伙子一边张罗叫卖，一边将几袋撕开包装袋的零食散放在一只绿色的方形塑料盘中。“你这咋卖啊”，一位30多岁的女人硬声问价，旁边站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25元一斤，美女，今天是厂家直销，物美价廉啊！免费品尝，先尝后买，你先尝尝......"小伙子边回答边殷勤地递上了盛满炫目零食的盘子，眼神里充满了热情、渴盼和讨好，年轻的面庞挂满了汗珠，在正午的阳光下泛着油光。

出于好奇，我的耳朵随他俩对话的声调，和眼睛一起管起了闲事。我放慢脚步，硬是将不出10米的距离踱步走出了1公里的长度。

“还能便宜些吗？”大约是听见“美女” 的称呼，女人微黄瘦削的脸上泛起了笑容。“美女，这已经是最最优惠的价格了，实在是不能再便宜了。来，小朋友，叔叔免费送你几颗糖吧！”小伙子热情如旧，不对，是热情愈加高涨，因为他似乎看到了成交的希望，喜悦得提高了声调。小女孩倒是大大方方，一把拿走了递在眼前的糖果，没吭气，自顾自地剥开糖纸，扔在地上，嘴里来回捣鼓着，所有动作的完成既独立又老道。

“算啦算啦，这么难吃还不便宜！不要啦不要啦，瞎耽误工夫嘛！”女人收起了笑容，很快。那黄黄的脸面上，又多出了几丝黑色。女人从小女孩身后使劲推搡着，头也不回地向远处走去。小女孩在被急急推搡中，别过脸，直勾勾地盯住零食摊位。那小嘴里塞满了糖果，嘴唇上下反复做着闭合，但没有声音，像哑剧。看到女儿不停回头张望，女人不耐烦了，瞬间蹙眉，一手提起了女孩，紧紧抱在怀里，绝尘而去。

女人绝尘的距离，和我很近，因为，我能清楚看到她嘴角的零食渣，还有，那满脸的不屑一顾。

“切”，我在心底对那背影小心发出了几乎听不见的声儿。

小伙子没来得及说什么，看了看女人的背影，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终究没来得及说出什么。调整下，小伙子继续向围观的群众们呈现着热情四溢的笑脸，不停地吆喝着。

正午的第一次推销活动，完败。

“哎”，我心里轻轻叹着气，下定决心：回来时，一定要买一点。

讲真，“买一点”的想法是在晚间看见那个背影才再次跳出来的。

我疾步上前。一个一个白色纸箱，已经包封完毕、码放整齐。我没有说出预想的话，而是径直走向了单元门，没忍心再看那忙碌搬货的背影。

走进电梯，转身，按楼层键，电梯徐徐上升，在望向电梯门的时候，我看见了一张与那正午艳阳下绝尘而去的女人一样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