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I末渡
有人问:你认为你一生中最重要最重大的事是什么事?
吃?穿?住?行?社交?旅游?工作?择友?恋爱......?凡是活着需要经历的所有套路,没有一样是不重要的。这些是人都需具备的生理需要,也许应该一样也不能缺少,但总也没感觉到有多重要,重要到让人彻底乱了方寸或失去理智的那种程度。
生活贫困的以前:好吃歹吃都只是为了解决肚子的饥饿感;穿的合不合身也不是自己能作挑选的,没那条件,没有衣不遮体的窘迫,就是万幸。
至于住,我们那代人,大多数都遇到过“屋漏偏逢连夜雨”的苦楚,现在回想,才明白,年少比年长坚强,贫穷比富贵胆大。
没有公交车没有私家车普及的年代,“两脚车”之所以被戏称为11路公交,也都是出门不便之下的满满辛酸。如今的吃穿住行,从满足到挑剔,从挑剔到讲究,很少找到那种活着不负光阴的满足感。
从量到质的转变,再也体会不到“这是上天对我的眷顾”的那种惊喜和幸福感。这种得了是幸不得也无所谓的需求,就算没达到,也不会成为一种精神上的奢求,所以,没什么重要还是不重要。
至于社交旅游工作择友恋爱等等,都是生存之外的辅助物。看得透彻一些,无非也就是为了证实人是群居的动物,不可能仅仅满足于解决温饱问题,满足于自给自足,满足于自娱自乐。说说穿,面子就是为了让别人都能露出对自己羡慕妒忌恨的眼神和表情,并能以一种仰望的姿态表达出无所谓真假的崇拜。
这是在满足彼此个人的生理需求,不是分享。即便明知道面子是别人给的,对自己实质性需求的安乐毫无意义,仍疯狂地往骨子里脑子里灌装注射着人活一张皮的浆糊,这就是普遍存在的人性。独处很难,慎独更难,所以,这些凡是有涉及自己以外的人的事情,其实都不重要。
沉思过许多个日夜, 人除了生就是死,还有什么比生死更为重要的吗?
有的人,极忌讳死字,神神秘秘的,平生求神拜佛,绝口不提生老病死之类的话题,迷信一辈子,致力于探究寻找传说中的长生不老药,结果大多都死在自己的极不甘心极不情愿之下。
有的人,不忌讳死,却怕死,特别是与死神狭路相逢过、又有幸与其擦肩而过,在惊恐一场之后,会格外感慨什么是九死一生的幸运,然后便倍加珍惜的活着,哪怕是精神虚脱的活着,也甘愿“好死不如赖活着”。
有的人,无所谓生死,随随便便的,总把死神当成路人,你可以说是乐观,也可以说是悲观。乐观是可以直面死亡,悲观是根本不想活着。
活着最大的悲哀也许是莫过于心死,对于想活出基本的精彩却又无能为力的生命,活着本身就是件很痛苦的事。我愿好好地活着,但也不觉得死亡有什么不好。
二十年前的某天,我为失恋把自己折磨成一个频临死亡的病人,后来还是父母及时把我救了回来。对于那次意外地存活,如今也没觉得有什么重要。说句很不负责且有悖人性的话,我从来都没感恩过父母给了我这个生命,并且在我活腻了之后又救回我一命。
也许,在他们眼里,这仅仅是一条还属于孩子的人命,不能早早的夭折于父母之前。我过早的相信了他们有我没我都会生下另一个孩子,养活另一条生命,我很早的时候就对他们很不满:若是没有他们,我就不会到这个世界来瞎捣乱。
我也从没想过要去感谢这个社会给我生存的机会,我极其厌恶始终为面子为别人活着的生命,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的,后来我也就想通了:虽然地球有我没我都会照样转,但一成十,十成百,若大部分的人都有我这样的想法,人类迟早绝种。
失去人类的地球,会失去战争的硝烟,会失去争斗的闹热,会失去其它星球上那些安静的看客,那多没意义啊。
父母救我,或者我愿意被救,从伦理上说都是应该的, 只是从此之后,便给我的一生中强加上唯一一件最重要的事,那就是回家。
每次回家, 我都会劳心劳肺的如临大敌。不对,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个人或哪件事让我有兵临城下的挫败感,这如临大敌还不够我在回家之前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程度。那是一种怎样的奇怪感触啊?仿佛就是那种有今生没来世、有这次没下次的悲凉,仿佛这一趟的相聚就是为了最后一次的别离,很伤感也很伤人。
你看,在上车的前两天,我得象每天上班前先看下记下需要的工作一样,先想好、去设定行程中所有可能发生和必须处理解决的内容:长时间没去,给父母、给兄弟姐妹、给要见面的朋友、给曾经的友好邻居和要走动的亲戚们都带点什么才好?怎样才能把该带的都带回去永远不出来才好?这次会不会有人给我个意外、做好饭菜在等着我回家热给我吃?如果没有意外,是不是该给自己买些乡下没有的菜而路远迢迢的带回去备吃?路上会不会坏菜?会不会晕车?到家前应该先到哪个宾馆入住?在家要呆上几天?几天内需要跟父母说上多少句话?说些什么话才合适?用哪种最有效的方法压制住自己的暴脾气、尽量不去顶撞那些只是自己觉得很没道理的家长里短?会不会吵架?会不会又象上次一样笑着回家哭着出门?......要不要去后山拜拜、理理貌似漏了多年灵气跑了多年仙水的祖坟?
虽然每次都作好充分的准备,但每次都会被自己弄的十分糟糕。明明要给父母的礼物都被送给了别人,明明要给别人的礼物都被当宝一样藏到“云深不知处 ”;明明知道根本没有什么意外会有热饭菜吃,却依旧哽咽着感慨着难过着自己是个明明有父母却好像没有家的孩子;明明知道每一次回家的过程和结果都十分相像,却依然寄望于下一次的某些没有可能的可能.......
直到那一年父亲病重,回家的次数就象春播的农耕,来来回回,频繁到不计其数的时候,我终于明白,对于一个即将离世又不想离世、不想去死又不得不死的父亲而言,我的每一次回家或离开,他都会纠结成我就是那个让他不得不死的人.......对不起,我到现在也不肯去相信,您死亡期限的长短,最后居然会掌控在我这个若有若无的孩子手里。
我应该早点去看清并肯定这些人性的自私和冷酷,我应该尽我所有的命理和命数去承担那些“人性的弱点”对我的折腾,以换取您哪怕只有一天时间对这个人世的留恋。
但是,我还是屈从了这些被认为应该的表象,丢下您一个在黄泉路口彷徨痛苦地徘徊了三天,最终不得不孤独痛苦地离去,彻底与我作了一次永不相见的别离,恨我恨得连个残梦也不肯托付,不想再给我还有脸回家的任何理由。
当一个人觉得生命中再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值得去做,再也没有重要的人值得去见,日子过的就彻底乱了。
虽然多年前我就习惯了每次回家的沉重心情,习惯了在纠结惶恐中逐渐淡然地接受:该去的去,该回的回,该见的见,该离的离。
但依然有那么一段时间,在父亲走了之后,在自己说服自己依旧还要回家之前,我自讨苦吃地找了许多在旁人看来是不可思议货无厘头的事情来做,买来连自己都看不懂的书籍在失眠焦灼的深夜里狂翻,把日子过得十分颠倒。
我以为,只要把独自在外的日子过的极为紧张逼仄,不给自己任何喘息的机会,就会想着回家的好,想着回家的轻松,想着回家的自在,想着回家之后就可以彻底地远离这些原本跟我没半毛钱关系的人和事,想着回家可以陪您挖土种菜,可以陪您养蜂采蜜,可以陪您吃几块肥肉,可以陪您喝点小酒,可以奉承几句您心中的神(毛主席),可以跟您意见相左顶撞您几句,可以吵那么屁点大的一架......在回家之前,我没记起来,您真的已经不在了,我真的没必要还象以前一样的慌乱。
事实上,几十年浮云般的漂泊生活,不用别人多想,自己也早已承认,那个即可爱又可恨的家里,有着即惹人怜又讨人嫌的生身父母。回家,不仅仅是因为那没得选择的血缘,还有那恨有多深爱就有多重的亲情。
有父母的家才是家,无论那家里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都是我应该承受的生命之重。我在那里初始,也在那里终结 。
无戒365天极限挑战日更营 写作训练 第 246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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