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程持续到深夜十二点才收工，雷鸣天有些疲乏，可情绪却始终无法平静。
游戏时歇斯底里般争吵和导师深入浅出解析，让雷鸣天对红黑游戏有了一种新的觉知，感觉到这个游戏有很多奥妙在里面。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有很多问题，可又说不出所以然，便约助教聊天。
助教见雷鸣天有如此兴致，索性约小组其他同学一起来个会后会探讨。
雷鸣天在微信群里@了所有人。不一会儿，蒋凤、黄雯、殷泰铭陆续来到大堂，不过还是有三位同学没来。
“人没到齐，要不我们再找时间聊？”助教觉得拉下三人有些不妥当。
“别管他们，爱来不来，我肚子饿了，一起去宵夜吧！”蒋凤嘟嘟囔囔叫喊着。
“好的呀，我想喝酒了！”殷泰铭嘿嘿地冲着蒋凤笑。
“走，跟我走。我知道酒店后门有一家烧烤店很不错。”没等大家说去还是不去，蒋凤早就拉着殷泰铭匆匆往外走，大家也就一起走出了酒店。
雪已融化，地面结成冰，走在冰面上“吱呀吱呀”直响，冷风呼啦啦吹，吹得蒋凤直哆嗦，赶紧抱住殷泰铭，搞得殷泰铭死命躲闪。
“都春天了，还这么冷，这鬼天气实在受不了，好在有你给我温暖。”蒋凤贴着殷泰铭，也不顾殷泰铭愿不愿意，还拿大衣捂嘴，边走边嘀咕。
雷鸣天丝毫不觉得冷，也许是太兴奋了，见蒋凤抱着殷泰铭，不自觉哆嗦一下。
“装！继续装！冻死你。”蒋凤见雷鸣天一冷一热怂样便死命挤兑他。
“少说几句吧，不怕哈喇子冻住你的嘴？等会儿咬不动你的鸡爪了。”殷泰铭一把推开蒋凤，呼哧呼哧跑前面去了。
“他奶奶的，跑个球，老娘今天吃定你了。”蒋凤也甩开膀子死命追赶殷泰铭。
大家边笑边乐快步跑进烧烤店，蒋凤没等大家坐安稳，已经点了五串鸡翅、十个鸡爪、十二个羊肉串、一盆羊蝎子，搓着双手坐在炭火盆边上哆嗦着。
“大家快点啊，我去催他们上菜。”殷泰铭把菜单递给雷鸣天，又麻利地给大家分发碗筷。
“没看出来胖子这么会关心人啊？你老婆真是好福气哦。”蒋凤见殷泰铭如此热情，觉得殷泰铭真心不错。
黄雯要了杯白开水烘起手来，见蒋凤火急火辣样子，直摇头调侃：
“这么好男人，你是没份了，就剩下嫉妒羡慕恨吧。”
雷鸣天靠着助教右边坐下，见助教吸烟，也问助教要了根香烟，殷泰铭从吧台扛了一箱啤酒过来。
“你不冷吗？这么冷天还喝啤酒？”蒋凤见殷泰铭要这么多啤酒，皱皱眉头质问。
“没酒，怎么吃烧烤呀，我是无酒不欢啊，哈哈哈！”殷泰铭若无其事样子特搞笑。
“大家今天有什么收获，一起来分享分享呗。”助教边吸着烟边招呼大家。
“今天我突然发现，生活中自己天天出红牌，还满不在乎的，总觉得自己是对的呀？可我也有出黑牌时候，但人家不愿意出黑牌啊，这是我没有搞明白的地方。”雷鸣天捂捂双手又搓搓耳朵，快把耳朵搓成了猪肝色。
“助教，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如果你出了黑牌，人家始终出红牌，你说你能扛得住吗？你我都长着个黑脸，脾气差不多，估计你也扛不住，是不是？”雷鸣天打开碗筷包，疑惑地望着助教，总希望找个和自己一样的人来证明自己出红牌是有理由的。
“是呀，是呀，听听助教有什么经历？”殷泰铭照顾大家同时，也不忘抓住机会。
助教见大家如此迫切，灭了烟头，让殷泰铭倒了杯啤酒。做了很多次助教，也做了一段时间教练，助教只要遇到这种情况，总会和大家分享自己上课时经历。
“当时我参与这个游戏时，为此脸还被一位女同学撕破了呢，场面比你们还火爆。到最后一轮，所有人都同意出黑牌，就我一个人坚持红牌到底，还撒泼打滚不让大家投，在课堂里差点被同学们揍扁。这时候，一位女同学上来就一记九阴白骨抓，一下子撕烂了我的脸。”助教身临其境般回忆往事。
“啊！有比蒋凤还刁蛮的女同学啊？”殷泰铭冲口而出，觉得蒋凤已经够刁蛮了，怎么还有比蒋凤蛮横的女人呢？
“你才刁蛮呢，哼！”蒋凤差点把羊肉串甩过去。
“好了，你们别闹了，让助教继续说。”黄雯把蒋凤拉到自己身边，隔开了殷泰铭。
助教和雷鸣天碰一下杯，又一口气喝完啤酒，也不顾他们打闹，继续说自己故事。
“那一刻，居然没人安慰我，我彻底懵了。从那以后，我彻底反思自己过去所作所为。我家在丽水，初中时因为打架被学校劝退，从此流落江湖，什么事都做过，还经常打架。二十岁就和一个女孩同居，把人家肚子搞大了却不想和人家结婚，气得父母亲把我扫地出门。后来在一家礼品店做销售，把销售款拿去赌博，一夜输得精光，没脸见老板偷偷跑了。”助教说到这里，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不敢再吱声。
“后来去了杭州做保安，有次看到马路上一位老人摔倒在地，很多人走过都生怕惹祸上身，避开老人，我就扶他起来送医院，结果他儿子到医院时二活没说就甩我一记耳光，硬说是我把他父亲撞到的。当时我想杀了他的心都有，好在他父亲醒来后才说明白。”说到这里，助教又点起了烟，眼眶都有些湿润。
“之后老人找到我们单位，送来一面锦旗，物业公司老总觉得我有颗善良的心，让我做他司机，才有后天上课机会。可上课时本性再次暴露得一览无遗。”雷鸣天聚精会神听故事，默不作声，内心想助教和自己一样很混蛋，很对脾气。
“红黑游戏那天，血淋淋场面让我彻底冷静了。真的发现之前自己行为太可怕了，从没出过黑牌，总以为天下老子第一，没有一点敬畏心。”
“后面持续三个月学习，慢慢改变了之前羁傲不逊的行为，凡事总能先想想。一年后我结婚了，那个撕我脸的女同学成了我老婆，现在孩子都两岁了。”还没等助教说完。
“哇塞！”蒋凤尖叫了一声。
“助教，你这么牛逼啊。雷鸣天，你现在不也单身吗？明天找个女同学也给你撕一次脸，怎么样？桃花运是撕脸皮撕出来的。”蒋凤扭头调戏雷鸣天。
“这个可以有！不过你千万别撕我脸哦，那我这辈子彻底完了。”雷鸣天一点也不避讳蒋凤调侃，两天下来，大家早没了陌生感，好似多年未见老朋友聚会一样，越说越开心。
“我娃都上学了，你想做后爸的话，我就撕你脸呗！不用等明天，现在就撕。”蒋凤边说边拿羊肉串木棒戳雷鸣天，疼得雷鸣天哇哇大叫。
“谁让你惹人家呀，活该！”黄雯见这对活宝互相挤兑，又好气又好笑。
“听导师解析时，我也认真反思过自己，这么多年总拿红牌晃悠，从没想过要出黑牌，即使出黑牌也是迫不得已。”雷鸣天不想和蒋凤继续瞎闹了，挺认真分享自己学习感悟。
“昨天有没有给你老婆打电话呀？”黄雯见雷鸣天一脸释然样子便追问，因为黄雯很清楚雷鸣天一天一个样性格，万一和蒋凤瞎怼在一起，那可就没玩没了了。都来自宁波，彼此又特别熟悉，于是趁火打劫提醒雷鸣天。
“嘿嘿！没有呢。”雷鸣天不好意思瞅了黄雯一眼。
“是不是你真想找个女同学撕一下你的脸呀？”蒋凤又火急暴躁冲雷鸣天喊叫。
“我倒也想呢，你别打岔，我还要问助教呢？”雷鸣天遇到蒋凤这种无厘头性格也有点吃不消。
“你的鸡翅，快吃，否则要凉了。”黄雯递给蒋凤一串鸡翅，赶紧岔开他们话题，怕他们又搞什么明堂。
殷泰铭只顾低着头啃羊蝎子，看着他们撕来撕去，直乐呵，一杯一杯喝啤酒。
“你也别只顾啃骨头喝啤酒，说说你当时怎么就出了黑牌，老娘始终就红牌，没闹明白你当时为啥出黑牌？”蒋凤拿着串棒在胖乎乎殷泰铭眼前使劲摇晃。
殷泰铭有点恼火，心想这神经病女人得赶紧打发她，便半调侃半生气回蒋凤：
“遇到你，你出红牌我就出黑牌呗。赶紧吃，鸡翅还堵不住你的嘴吗？”
突然蒋凤把鸡翅扔在羊蝎子锅里，“你妈了个逼，我有这么不温柔吗？”说完拿起包扭头就跑出烧烤店，黄雯一看不对劲，赶紧拉着另外一位同学追过去。
殷泰铭一下愣在那里，半个羊蝎子还在嘴里，差点噎住，雷鸣天赶紧拉殷泰铭坐下：
“她就神经病一个，刁蛮队，一点没错，别理她，我们喝酒吧。”
助教给黄雯发了个微信：
“你辛苦劝劝她，也早点休息，我们马上也回去了，有啥情况给我打电话哦。”
雷鸣天好不容易放松一些，被蒋凤这么一胡闹，瞬间没了情绪。
“每个人都有个性，蒋凤这种性格的人也不少，别太在意她，明天我找机会疏导疏导她。不早了，要不大家也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课呢。”助教本想让大家一起多分享今天学习心得，没想到“红黑”还是没过去。做教练这么多年，各种情况都见过，觉得很正常。殷泰铭喝酒还没到兴致，想喝也没人陪了，只好跟大家一起回酒店。
这一夜，风很紧，许多人一夜无眠。雷鸣天便是其中一个，脑海里始终浮现着老婆、老妈、儿子、女儿影子。过往经历一幕一幕若隐若现，觉得生活不容易，其实是自己压根儿没搞明白什么是生活。红牌便是生存，黑牌就是生活，人生就是红与黑，总在生存和生活中摇摆。想起司汤达的《红与黑》，自己不就是于连吗？爬梯翻窗那一刻，是红还是黑？一生两张牌，该怎么打呢？
这一夜，雷鸣天脑海始终飘着两张牌，一会儿红，一会儿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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