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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老人
相遇
静谧的夜晚，微风习习，在学生宿舍楼前的一块人工湖旁的青青草地上，热恋中的男女学生经常在此幽会。阿和驼着背踱步到湖边，看到一位女学生正在往湖里扔石头，他想起以前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偷偷跑来这里扔石头，但是这样的行为是严禁的，如果被巡逻的保安看到肯定会挨批。出于好心，他想要提醒这位女学生不要做这种事。
“嘿，同学，请不要做这种事。”阿和发出沧桑无力的招呼。
女学生听到身后有人说话，缓缓转过身来，一只手迅速在脸上抹了两下，双眼湿润，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位老人。“嗯哼？老爷爷，您在和我说话嘛？”女生说话夹杂着鼻音。
“没错”。阿和点了点头。
“那我怎么好像听到你称呼我为同学呢？”女学生略显疑惑。
“那你一定是听错了，孩子。”阿和挠了挠他的秃顶，尴尬地笑着。
“额，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只不过想提醒你不要再往湖里扔石头了，要是被保安看见会挨骂的。”
女生放下手中的石块，不好意思地说：“谢谢您的提醒，我只是心情不好，想找个地方发泄一下，您放心，我以后不这么做了。”
阿和看出了女生很难过，想尝试开导一下她。
“那现在感觉怎样？”
“还是很糟糕，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心情不好就哭出来吧，会好受一点。”
“我知道，要不是您来了，估计我现在还哭着呢。”
“这么说还是我打扰了你发泄情绪咯，那现在你可以尽情哭出来，我负责递纸巾。”
女生被阿和的幽默逗得发笑，同时对这位风趣的老人产生了兴趣。
“可以和我说一下你为什么不开心嘛，或许我能帮上忙。”阿和想进一步了解女生的心事。
“坐下来吧，我们慢慢说。”
相似
女生自称阿璃，她对阿和倾诉了一个晚上的苦水。原来她的男朋友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只给她留下了一句话：我们分手吧，你别来找我。他们在正式确定恋爱关系之前，已经相处了半年之久，在那期间，男朋友一直很用心地在追求她，直到一周前她答应了。所以令她疑惑不解而且简直不能接受的是，如此深爱自己的男生为何一夜之间与自己恩断义绝呢？
阿和在一旁认真地听着，他对此表示：我虽然不太懂你们年轻人的恋爱，但是我相信他一定有苦衷，才会不得已而为之。况且现在他失踪的事情已经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学校和同学们一定会找到他的，到时候事情就会水落石出了吧。
阿璃听到阿和这么说，惊讶于眼前这位老人知道的事情竟然比自己多，就问他从哪里听来的。阿和又挠了挠他的秃顶，笑着解释说：“毕竟，学生失踪可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不亚于学生自杀事件，校内到处都有人在议论这件事，我就从四面八方听来了各种说法。”
阿璃好奇地问，都有哪些说法呢？
阿和继续解释道：“关于你男朋友出走的原因，众说纷纭，各种版本都有，有人说是失恋所致，有人说是家庭矛盾，更有甚者说，他去了诗的远方……反正他现在像明星一样成了大众讨论的焦点。”不过，说完最后一句话，阿和发现自己有点自作聪明了，说了不该说的话。
阿璃叹了口气，“不管真相如何，真希望他能安然无恙地回来。我要他亲自给我解释清楚。”
阿和望着夜空，不再表态，却若有所思。这时，某个人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划破了寂静。阿和发现是自己口袋里的手机在响铃，便掏出来看了一下，迅速关掉了声音。这一动作被细心的阿璃看在眼里，同时她想起这熟悉的铃声曾经是自己给男朋友设置的独有的来电音。
她惊讶地说道：“真巧啊，你也设置了跟我男朋友一样的手机铃声！”不过接下来她发现了更加巧合的细节，在微弱的路灯光照射下，她赫然看见阿和握在手里的手机竟然跟她男朋友的一模一样。这简直让她难以置信。
这时候阿和没回应她的惊讶之声，却说了：“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休息了，你也赶紧回宿舍吧，可能要门禁了。”说完，他起身要走。
阿璃及时地叫住了他，问：“我们还会再见吗？要不加个微信？”经过刚才的发现，阿璃突然觉得眼前这个老人跟她的男朋友之间有某种关联，却又觉得不太可能，或许只是巧合引起的错觉吧，但又认为这或许是上天的刻意安排，总之在心里极度矛盾的冲击下，她脱口而出这句话。
阿和僵硬地站在阿璃身边，像是在犹豫，片刻之后，才终于吐出一串数字，然后缓缓地转身，踱步离开。阿璃迅速在手机上记录下来，看着阿和的背影，心里莫名产生一种熟悉感。
相疑
那晚之后，阿璃隔三差五地主动邀请阿和到操场的观众台上会面，这个地方不像湖边草地那样人多眼杂，毕竟如果让认识的人看到自己跟一个老人约会，那就百口莫辩了，尽管目的很单纯，只是想验证关于阿和与男朋友之间可能有关联的猜测。
阿和虽然每次准时赴约，却一直尽可能地保持沉默不语。面对阿璃的套话，他也能镇定自若地用一些含糊其辞的回答搪塞过去，或者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引导到其他方面去，比如讲述自己对于小说、诗歌等文学作品的评论，却对关于自己和家人的故事闭口不谈。阿和的各种言谈举止加深了阿璃的疑惑。
一周后，阿和再次赴约，此时的他头发已经全部花白，面容更加沧桑，谈吐有气无力。阿璃心里对此感到奇怪，表面上却连一句关心的话都不说，而是终于忍不住问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疑问：“老伯，您到底在隐瞒什么，您一定认识我的男朋友，对不对？”阿璃的语气一改平时的温和礼貌，变得尖锐严肃，此时她只想尽快弄清楚自己的猜测究竟是对是错。
阿和并不感到惊讶，冷静的反应似乎暗示了他早已预料到这一刻，事到如今，他自觉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了，便轻描淡写地说：“终究还是被你看出来了，没错，我认识。”
“为什么您非要等到我质问您才肯说出来呢，您明明知道我比谁都着急他的消息？您竟然……”阿璃瞬间发出撕心裂肺的狂吼，但又很快抑制住内心的冲动。
“对不起，是他不让我说的，对谁都不能说，包括你。”阿和低声回答。
“我不管，您现在务必告诉我，他到底在哪，发生了什么事？”阿璃瞪大了眼睛，带着哭腔追问道。
“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到那里你就会知道。”阿和微弱地说道，然后缓慢地起身走动，这时候的他已经步履蹒跚。阿璃虽然急着想要得到答案，但现在也只能耐心地在一旁搀扶着他，陪他去往一个神秘之地。
他们来到了操场后方的一块空地上，这里只剩两盏尚且亮着的路灯，四周寂静，没有其他人的身影。阿和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照明灯，好像在地上寻找什么。阿璃见状问了一句，“您在找什么啊，需要帮忙吗？”阿和没有回应。
突然，阿和艰难地蹲了下去，又从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碰了一下地面。因为光线不足，四周漆黑一片，阿璃这时只看到地上出现了一丝火星在快速朝着前方移动。
“捂住耳朵，快！”阿和站了起来，对一旁不明状况的阿璃说道。说完，自己也捂上耳朵。
大概半分钟后，伴随着一阵此起彼伏的巨响，几道火光一瞬间从地面上腾空而起，在黑暗的夜空中晕开了鲜艳的火花，像被打翻了的调色盘，五彩缤纷。
“好美啊。”阿璃目不转睛地望着天空，不禁发出感叹。
烟花还未消散之际，阿和已经倒在了地上。
相别
医院里，阿璃心急火燎地在急救室门口徘徊，突然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一名医生，“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医生的语气中带着歉意。手术室里紧接着又走出了三名护士，其中一位把一张纸条交给阿璃，“这是病人紧握在手里的东西，对他来说，应该很重要。”
阿璃从刚才看烟花时的兴奋，到手术过程中的焦急，再到现在手术失败后的绝望，一时间经历了这一连串情绪上的大起大落，精神有点恍惚。她仿佛失去了支撑一般，一下子跌落在地，面容呆滞。过了许久，她似乎才意识到手中的这张纸条，或许就是打开这一切真相的钥匙。
“阿璃，当你看到这些字的时候，我已经解脱了。请你不要悲伤，也请原谅我的自私。我很开心，因为有你陪伴我走完生命的最后时光，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残忍，所以我才隐瞒我的病情，至少在这期间，我们相处得很愉快。谢谢你。
在大家以为我消失了的那天起，我才确信我的生命不平凡。我患有异变型早衰症，我的父母也在生下我之后罹患此病，不过这是在我15岁才得知的真相，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小时候养育我的是爷爷奶奶。他们去世后，我被舅舅收养，然后健康成长，不曾想致病基因同样深藏在这副躯体里，终究逃不过早逝的歹运。
发病当天，我首先是非常惊讶，紧接着就陷入了深不见底的绝望当中。我知道我的时日不多了，而且绝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患病的事情。所以我趁舍友都不在的空挡，带上生活必需品搬出宿舍，住进了外宾公寓，营造出我失踪的假象。之后，我就过着昼伏夜出的生活，不敢被人发现，却一心想找到你，终于在那一晚的湖边与你重逢，你可知道我有多开心。
从此我的内心就陷入了矛盾之中，我很想当面告诉你，我就活生生地在你眼前，可是我又不能这么做，这么自私，以这副面貌来解释，就算你能接受，我也不忍心让你承受这样的悲痛。所以我多次忍住了，却只能在房间里独自流泪。我想你会明白我的心情的，对吧。
有生之年遇见你，是我此生的荣幸。可恨的是，我的病不早不晚，刚刚好发生在热恋的时候。现实真的有够残忍。所谓不幸中的万幸，就是在完全发病之前，我能够享受将近20年正常人的生活，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所以你真的不必替我悲伤。你知道我最后想做的一件事情是什么吗？就是在你生日的时候陪你看烟花。只不过，我等不到那时候，所以我提前准备了，给你一个惊喜，就定在明晚。到时候，我会把一切事情全都告诉你，如果出现意外，我没能出现在那里，这张纸条就会代替我向你解释这一切。烟花在操场后方的空地上，但愿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观赏。
以上——阿和”
文/连酱
演过话剧，沉迷文学，立志创作小说的巨蟹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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