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失眠
西都土地储备中心的项目已经报到总行去了，南门支行的三个分行项目过会后，批复很快下来。梅秋燕这段时间在上海，丁一阳也就帮忙协调另外两个项目的批复条件落实和放款。一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因为想重点培养云姝，两个项目下来，大家都觉得她已经入了门，不仅是在分行各部门内部沟通上非常顺畅，更是在对外客户的协调中展现出来过人的素质，就连一向爱找茬的汪兰也找不到她任何缺点，让徐力在晨会上表扬了不少。不过在丁一阳眼里，云姝真正让他有好感的，是难得的谦逊，和仿佛能看到对方心思一样的同理心，始终让丁一阳好奇，是怎么样的家教，才会培养出像云姝这样的优秀人才呢？
在李斌的高端装备制造企业放款后，今天江峰营销的经营性物业贷款——事好广场，第一笔置换他行开发贷的3亿元也到账了。今年的任务圆满完成，也为明年的利润指标打下了很好的基础。前段时间整个对公部门实在辛苦，丁一阳邀请徐力一起，和整个南门支行的对公条线庆祝一下。
定好了位置，和云姝一起，下午到分行参加国际业务的培训会。会后，到了饭点，丁一阳载着她，往吃饭的目的地驶去。
“怎么样，这段时间没有大材小用的感觉了吧？”丁一阳之前听汪兰给自己打过小报告，说云姝有种不服她管的傲气。丁一阳也就当玩笑话顺耳过了，没当真。直到有次和她单独聊，才知道她适应力和对自己的定位还是比他要求的高的。于是这才加了不少担子给她。
云姝灿烂地笑着，“比我好多回国的同学好多了，他们一开始不是做表就是写各种报告。我还可以参加到实战里去，挺好的，谢谢一阳哥。”熟了之后，云姝和其他人一样，都爱这么叫丁一阳。
丁一阳每次听到云姝说“回国”，总会想到关雨霏，要不乘这次机会问问她吧？“对了，你现在还有留在斯坦福继续念书的同学吗？联系得多不？”
“当然有啊，咱们在一个学校的祖国同胞，还是挺团结的，学弟学妹们也有好多还没毕业嘛。”云姝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看着丁一阳，“有事吗？你想去念书？可别啊，你去了那就是惠商银行人才的巨大损失，南门支行会垮的。”
“有这么夸张吗？我这不算什么人才吧。”丁一阳嘴上倒是这么说，能听到云姝这样的优秀海归表扬自己，心理特别爽。
云姝认真地看着他，“真的，要不是你现在结婚，要当爸爸了，我都会抢你的。”
丁一阳吓了一跳，差点在红灯面前没刹住车，两人往前一个猛串。“对不起啊，你可把我吓得腿软了——”丁一阳这下不得不转移话题了，虽然他不太想让云姝知道关雨霏的存在，“你能帮我打听个人吗？我一哥们一直想打听，他的前女友，去了你那学校念书。因为她也是我高中同学，大家现在都联系不上她。”
“哦？所有联系方式都联系不上吗？现在的人不更新更新社交软件，会不舒服的吧。”
“嗯，全联系不上，也不更新。”
云姝靠在椅子上，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那就是故意躲你们了，如果一个女孩故意要躲一个男孩，那就说明，她想忘，但是忘不了。因为真放下的话，她会无所谓他看不看的。”
“哦？忘不了？”丁一阳尽然莫名地有了一丝兴奋，声音的这一点变化，却被旁边的云姝听出来了。
云姝转过头来看着丁一阳，虚着眼睛调皮地问到：“其实想打听这位女生的人，不是你的朋友，是你吧？”
丁一阳尽然脸红了，认真看着前方，脑袋短路，语无伦次地说：“这……我——不是，怎么可能是我？我一哥们，在渝都的，之前刚结完婚，前几天来西城给我送喜糖，酒喝多了，他问我的。”
云姝没再纠结，斜视了一眼，略带鄙视地说：“你们这些男人啊，总觉得一个老婆不够。如果不是你快有小孩了，会加深我罪恶感，说不准我还会给你表白呢。”云姝看着丁一阳尴尬地笑，也不想再逗他了，“说吧，只要是黄皮肤黑眼睛，在我们学校，我都能打听到。”
接下来丁一阳手紧紧握住方向盘，一路看着前方，向云姝聊着关雨霏，没看到身旁的云姝虽然一直在“嗯、嗯”地记笔记，但表情里早就确定了关雨霏在丁一阳心中的分量，眼神里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嫉妒夹杂在一起，让她在接下来的庆功宴里，既然不知不觉地喝醉了，吐了抬她回家的汪兰、李斌和江峰一身。
丁一阳在聚会开始到下半场的时候，就叫了代驾赶着离开了。
坐在车上，回忆着刚才斯家豪电话里着急的声音，让他对斯国恩，对常恩集团的未来，第一次确切地担心起来。
到了斯国恩的江畔别墅，胖儿子斯家豪开了门，只有保姆阿姨在家。两人进了斯家豪的卧室，见斯家荣也在，随手关了门。
这两兄弟自从当了职业电玩选手，经营一家网吧兼电竞俱乐部之后，越发胖了，跟他们的父亲斯国恩一样，一米八的个子顶着将军肚。由于长期没日没夜地打游戏，尽管都戴了眼镜，但还是遮不住那厚重的眼袋和乌黑的眼圈。原来电子鸦片，是会越吸越胖的，表情倒是一样，一脸的呆滞。
丁一阳觉得眼前的斯家豪和斯家荣果然是双胞胎，连着急时候紧皱的眉头和紧闭的嘴唇，都是一模一样。稍事片刻，哥哥斯家豪开口说到：“之前我和家荣经常在俱乐部忙，没怎么回家。这段时间联赛打完了，回家休息一下，刚开始这事儿还是家荣发现的。”
弟弟斯家荣看了眼哥哥，抬起头来接着说：“我和哥经常通宵训练嘛，所以晚上老睡不着，我饿了习惯到楼下厨房泡面吃。第一天我还没觉得奇怪，但是连着一周，我爸都会半夜三更地一个人到阳台去抽烟！我想跟他聊天，一走近，就听到他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吓得我差点把方便面倒出来！”
丁一阳心想，这两兄弟，历来跟斯国恩交流就少得不得了，除了打游戏就是换车换女朋友，自己父亲有心事，当然也没办法跟他们聊天。
斯家豪等斯家荣说完，递给丁一阳一支烟，点燃。“这么多年，爸爸有时候会心烦意乱，但都不会一直这样睡不下去。”然后他夹着烟头往天花板指了指，“楼上那姓段的女人根本帮不了他，一天总是把爸的钱到处挥霍，听别人说她在她老家都买了好几栋房了。薇姐最近身子重要，这事只有给姐夫你说了，我和家荣都没过问过他公司的事，听说荣恩集团的存款都放你那里的，我估计你更清楚。”
丁一阳一直不太喜欢面前这两兄弟，总有种居高临下的天然优越感。不过现在都是一家人，习惯了就好，大家现在都是出于对斯国恩的担心。“谢谢你们这么关心薇薇，我跟大伯一直联系得比较紧，今天这信息很重要。因为平时他在咱们面前，从来都是信心满满地，一丝担忧都不会让人察觉到。毕竟他还要带领手下这么多人打江山，压力肯定巨大。”丁一阳吐了口烟，看了看斯家荣，“这段时间你也多关心下他吧，降温了，外面也凉，就算什么也不聊，给他端一碗面去，点一支烟，让他不要觉得孤独就好。家人的陪伴很重要，而且大家都知道，他最关心、最在乎的就是你们俩。”
“而且他的高血压可经不住这折腾。”
“是啊。”
……
从河畔别墅回到家，已经快凌晨了，斯薇离预计的临盆时间，也就3个月不到，每次到夜里肚子反应都挺大的，丁一阳这会回去，她都还没睡着。
“小月又在练跳舞啦？”丁一阳和斯薇早早就给女儿起了小名——“小月”。
斯薇把丁一阳的手拉到肚子上，“嗯，还是大长腿呢。”
看到丁一阳一脸的幸福，斯薇问到：“你和家豪、家荣聊的时候，家里都没人啊？”
丁一阳去之前已经告诉了斯薇，斯家豪找自己的事，“嗯，大伯应该在外面打牌吧。段芙蓉去欧洲了，都这时候了还到处玩，说什么EMBA班上组织的。”
“这两兄弟也不容易，伯伯就没管过他俩，自己忙他的常恩集团。小时候一直住咱们家，我跟他俩感情也不比一般的堂弟，伯伯现在应该压力特别大吧？”
“是啊，可惜咱们看不出来。”丁一阳叹了口气。
斯薇若有所思，“不止咱们，他一直在外面维护自己的大哥形象，敬仰他的人越多，他承受的压力就越大。”
“确实是，他江湖地位挺高的，都给我介绍了好几个对公客户了。自从咱俩结婚过后，我觉得他对我态度真不一样了。”
斯薇微笑着，“之前谁知道你是不是真心啊？当然要测测你。不过他看准的人，应该不会差。好啦，快洗洗睡吧。她好像睡着了，我也要睡了。”
丁一阳亲了亲斯薇的肚子，“我就知道小月是在等爸爸回家，乖。”
说完丁一阳从包里拿出礼物，“再隔两个月你怕是得长时间在医院了，最新出来的苹果6 Plus，屏幕大，在床上追剧舒服点。”
斯薇开心地接过手机，“死鬼，这么贵的开支都不经过我审批？记一过！”
“嗯！记过！”丁一阳满意地点点头，到卫生间收拾去了。
洗漱完后，照着浴室的镜子，看着充满血丝的眼睛。丁一阳想象着，多大的压力会让一个人彻夜难眠，而且连续一周的失眠呢？他从来没经历过，也对着镜子默默祈祷，希望自己不要经历这样的煎熬，希望常恩集团能够化险为夷。不过世间的事，真能如愿以偿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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