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花木桥廊
第二天一早，丁一阳就在服务员的指引下来到离别院不远处的餐厅，吃着不亚于五星级酒店的自助餐，等着斯国恩、刘博、杨柳接肘而至。在大家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于恋满脸笑容地走了过来。
“大家休息好了吧？”于恋面色红润，仿佛昨天根本没喝多，丁一阳可是记得扶着她在池塘边上吐了很久。
除了斯国恩跟她一样红光满面，丁一阳看刘博和杨柳都没睡好，不停地打哈欠。斯国恩看着于恋回答到：“这里环境真不错，难得的清静，第一次在北京休息得这么好，今天可要有劳于总啦。”
“斯董，哪里的话，咱们互相了解，也有利于后续常恩和三尚开诚布公的合作嘛。”于恋说完，带着大家穿过花木环绕的桥廊，来到一个由大客堂改造出来的现代会议室。里面设施齐备，如果不是从外向里仔细张望，还真分不清这到底是一所江南园林，还是市中心的写字楼。
大家坐下，服务人员将面前的茶都沏好后，于恋让门关上，熟练地打开投影，向大家介绍起来北上江南的集团情况。
90年代末，北上江南就有了雏形，介绍里说的是因为五位创始人多年的交情，趣味相投才合伙成立了北上江南，与其说是集团，倒不如说这就是一个会员制的合伙企业，形式多种多样，但持股情况在工商档案里全查不到，就算这样，这个类似于基金会的小范围团体，除了三尚集团以外，几乎在全国各地都有投资的企业，特别是早年上市的，以及在各地具备行业门槛的目标企业。
北上江南的牵头人是昨天见着的林聪父亲——林牧远，只知道他在全球知名外资投行任职过高管，其他背景一概不知。林聪也是合伙人之一，接任的是上一位合伙人，同时也是林牧远过世的夫人。这样的话，实际上北上江南这个集团的控制人，可以说是林牧远了。
付华中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有过军旅和机关任职背景，不过在快2000年的时候下海经商，和其他几位合伙人成立了这个北上江南。
还有两位合伙人长期在全国各地项目上跑，听于恋介绍的背景情况，都是有相当大能量的人。简单介绍完合伙人情况后，就是北上江南涉及到的项目和职业管理团队的情况介绍了，都是国内外顶尖大学毕业生构成，于恋自己也是从沃顿商学院学成归来，目前任集团的投资总监。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了，斯国恩烟瘾犯了，尽管烟缸就在面前，他还是让丁一阳陪自己出去抽一支，留下刘博和杨柳继续做笔记。
“我看付华中和林聪今天应该不会来了，明天咱们一早就回去吧，这一行你对他们感觉怎么样？”斯国恩接过丁一阳递来的火，点燃后猛吸一口。
丁一阳也跟着点燃手上的烟，“说实话，今天讲的，无非也就是他们投资了的，大家众所周知、能摆上台面的企业。到底这北上江南水有多深？于恋肯定不会讲，而且我估计她跟这北上江南也就一雇佣关系，全是明牌。站在背后的、像付华中、林家父子这样的人，才是实际操盘的高手。”
“是啊，这一次来，我也没报太大的希望，也就算来开开眼界吧。反正没什么听头，陪我散散步吧，昨天喝了不少，没休息好。”斯国恩带着丁一阳来到会议室外面的桥廊上，赏着池塘里面的锦鲤，散起步来。
丁一阳想到昨天杨柳偷偷溜进斯国恩房间去的场景，不太愿意相信。斯国恩喜欢上年轻的秘书，倒不觉得有多奇怪。反倒是自己平时对杨柳的印象还是挺好的，让人感觉挺文艺和上进、不像那样的女孩啊？不过考虑到她单身，也自由，而且斯国恩还挺有魅力的，小女孩喜欢上大伯也是常有的事情，丁一阳也不太愿去多想了。
“大伯，最近常恩集团可真是多事之秋，有我能使上劲的地方吗？”
斯国恩轻描淡写地回答：“你大伯我这几十年，经历的大风大浪多了，这算什么？渝都那边的事也就算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江山贸易的蔡文态度很端正，毕竟也是会长单位，还是有底子。自己有担当，过了这个坎，他不会忘记我的。渝行贸易的王忠人已经找到了，正抓捕归案途中，他们一家人也不容易。加起来这一个亿我常恩还是拖得起的，现在的精力主要还是放在滨河小区这边，下个月应该就会走流程拿证了。”
听到斯国恩把主业放到自己擅长的领域中来，丁一阳松了一口气，“确实，上次我们见到蔡文，挺有担当的，他应该不会像王忠那样连家人不顾就逃走的。”丁一阳和斯国恩走在庭院的山水花木桥廊上，今天的风让人觉得秋高气爽，配合眼下别致的景观，又是另一番醉人的风味。
“怎么说呢，蔡文和王忠，正好也代表了两种人生态度。做生意也好，做人也罢，都会在走过一段大路后，遇到一座桥摆在面前。”斯国恩正好和丁一阳走到一座小型别致的拱桥边上，他指了指石桥下平静的池水，“水面有平静的时候，也会有波涛汹涌的那一天。但桥对面是什么，大部分的时候，过桥的人是看不清楚的。”
他和丁一阳上了拱桥往对面走，接着说到：“桥既然能够摆在这里，那就是修好了、能过人的，但为什么这么多人还是过不了这座桥呢？”
丁一阳摇了摇头。
斯国恩自问自答：“人的一生会有很多这样的桥要过，趟过也好、迈过也罢，关键是自己在过桥之前，过桥的过程中，都不能让过桥的念头断了。最后让你过不去的，不是这座修得好好的桥，而是你心里的桥没了，东倒西歪、步伐不稳、重心偏了、抓不到扶手，自然会掉进那惊涛拍岸的河里。哪怕就算掉进去的是平静的湖，也能把心怀断桥的我们淹死。”
丁一阳继续和斯国恩走着，虽然没太明白，但这一席话，他是记住了，以至于到了能翻出来细想的那些天，他才渐渐领悟到斯国恩的用心良苦。
转了大约一个小时，俩人才把这面前的园林逛完，不止是被各处雅致的景色吸引，更是被这园林里面建筑规模的浩大给震惊。
“大伯，这里面，可不像简简单单的办公室或者园林酒店啊，这么多房间和别院，加起来能住不少人吧？”丁一阳诧异地问到，他预测这园林面积上500亩问题不大。
斯国恩倒是若有所思，“你还别说，北京来了这么多次，今天算是真的让我开眼了，搞房地产还能像这样，打着怀旧的名头，过着这么低容积率的奢侈。”
“对啊，这地段、这调性，真的太奢侈了。”丁一阳觉得这块地不拿来开发而是自己用，简直就是这金主在烧钱，还真让他对昨天见着的林聪父亲林牧远充满好奇。但愿有朝一日能见见，不过话说回来，自己这一支行小管理层的身份，怕是永远没有见他的机会吧？
丁一阳和斯国恩散着步，回到会议室，和里面三位汇合后，于恋带着大家用完午餐，并解释说付华中和林聪今天还有其他接待任务，日程排得太满，下午由她陪着大家逛逛北京。
稍作午休后，一下午的时间，与其说是逛北京，不如说是由于恋给西城的几位来宾展示了北上江南的实力。各处知名的物业虽然都没挂上北上江南的名字，但于恋都对这些项目如数家珍，各项数据都能倒背如流。让丁一阳不免佩服，自己还是第一次做调查，没看报表、没审合同，单凭一张嘴，就被说服气了的。
晚饭，吃的是烤鸭。看来昨天实在是喝到位了，大家也没要酒，就着饮料感谢完于恋一直以来的关照，由于订的是明天早班机，大家早早地回房间休息去了。
丁一阳看着窗外，好奇今天杨柳还会不会又去斯国恩那边，看了半天，最后还是作罢，毕竟也是人家的事，反正斯薇对他们俩的关系不是咬死了吗？就当是有这回事吧。只是自己对杨柳的印象其实挺好，想想怪可惜。
看着时间还早，丁一阳和斯薇聊起了视频，说了说这两天有趣的事。半个小时后，挂断视频，却看到了一条短信，哦？是于恋发过来的，“这几天没照顾好，多有得罪啊，明天回程顺利。”
丁一阳躺在床上，按着手机：“可不能这么说，你这几天才是辛苦了，好好休息吧。”
“休息不了，还在加班呢。”
“假期还加班？在园林里？”
“对啊，还能在哪？这里本来就是我们的大本营。”
“离我们住的别院远吗？”
“不远，你住的那个区域出门右拐，5分钟。”
“那我能来参观下吗？写字楼见过不少，我还没见过园林办公室呢。”
1分钟过后，再次收到短信，“好啊，来吧，我到门口等你。”
丁一阳还真是对北上江南的办公室充满好奇，而且时候还早，睡不着，正是了解一下这神秘组织的大好机会。他整理好着装出门，照着方向走，很快就看见前面站着的于恋。
渐渐走近的时候，丁一阳却莫名地心跳加速，眼前的人不是关雨霏吗？身高、风衣、头发，笑容，甚至连香水的味道都一模一样！直到走到面前、于恋开口，丁一阳才缓过神来。
“这里还是方便吧？其实我们平时加班加厉害了，就会直接让前台到你们那边去开个房间睡觉的。”虽然都是渝都人，但于恋的声音和关雨霏那渝都女孩特有的泼辣劲还是有区别的，她的更婉约。
丁一阳抱歉地笑着：“你这也太拼了吧，搞得我现在心里好内疚，你明明有活要干，咱们还耽搁你一天时间。”
“没事，这都是常态了，其实咱们项目挺多，我这边又是负责汇总。咱们这一行都是24小时待命的，特别林会长要找咱们的时候，因为有时差，经常会在半夜三更打越洋电话过来让开会。”于恋嘴上这么说，但让丁一阳觉得她可是真的乐在其中。
两人走进了办公室，跟上午的会议室一样，如果单看古朴的庭院外墙，是无法想象房间里面的设施会这么现代化的，与丁一阳见过的最高端写字楼里的装修情况没任何区别。
“就你一个人加班？”丁一阳看到大办公区里办公桌挺多，都摆放着电脑和资料，顺便问到。
于恋带他走进了自己那间“投资总监”的办公室，“过节嘛，我们这里年轻人居多，平时也忙，总要给人家陪女朋友、男朋友出去玩的时间嘛。”
丁一阳在沙发上坐下后，接过于恋递给自己的矿泉水。两个人独处，而且面前的于恋又那么像关雨霏，让他觉得面对的是多年的老朋友，“你倒是成全了人家，你自己那位不需要你陪啊？”
于恋却摇了摇头，“我单身。”
“啊！？不会吧？咱们这么优秀的于总？竟然单身？”丁一阳真没想到。
于恋倒不以为然，“很正常吧，北京生活压力这么大，哪有时间谈恋爱。”
“那到西城来，西城房价不贵，收入也不差。”
“怎么可能，我毕业就到了这里，一路过来大家还是挺照顾我的。虽然三尚集团的事情我负责，不过也只是我手上项目的其中之一，忙完今天，明天上午你们一走，下午我还得飞杭州呢。”
“这么忙，确实没时间恋爱了。都说现在的大龄女子压力大，都是被自己的理想和报复迫害的吧？其实轻松点哪里不好呢？”丁一阳看着于恋，老是想到关雨霏，如果当年她选择适合自己的求学之路，会像现在一样经历这么多坎坷吗？
于恋抿了抿嘴，“想证明自己吧。”
“想证明自己？”这句话让丁一阳想到了自己，出奇地觉得自己和于恋更像一类人了。
“哎——不和你说了，以后空了再给你讲吧。”于恋把桌上成摞的资料用力举了举，“丁行长，这是我晚上要干的活，如果您还算怜香惜玉的话，那么现在也算是参观完我的闺房了，我给您请安吧。”
丁一阳站起来作了个揖，正儿八经地说到：“不劳于娘娘了，小丁子我立马告退。”
于恋故作高傲地点点头，丁一阳马上离开办公室，就在到了门口、转身对望的一刹那，两人同时没憋住，噗嗤一下都笑出来。
“好了，不打扰你了，早点加完班好好休息吧。”丁一阳告别。
“嗯，回去的路别走错了，不然绕一大圈被保安盯到，他会一直跟着你回房间的。”于恋说完，也没起身，埋头看起了资料。
出了门，回头看了看身后办公室里的灯光，让丁一阳忍不住又拨起那个熟悉的号码……
自己太天真，她在美国，怎么会开机？
再把手机上所有加了好友的社交软件打开，之前给关雨霏的留言，都没回。不管是空间还是朋友圈，也断了更新。
原来自己以为放下了的人，当真的放下了自己的时候，还是会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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