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人，能有多可耻

这个世界的孤独患者很多。可是真心地选择一个人走，是一种真正的身心健康。   ——题记

一

我第一次被好朋友拒绝一起去厕所，是在初中。

“一起去上厕所”的友谊，自小学有之，女生们下课以后三两成群，一边挽手聊天，一起走向厕所，像是好朋友之间的天经地义。渐渐连男生也受到传染。可是那天她居然对我说，我不想去。12岁时听到这句话，五雷轰顶，甚至无异于听到她说我不想和你做朋友。

她说得太简短，太轻快了，显得那么理所应当，害我直接愣在了那里。

生了一天的闷气，放学一起回家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问她，你中午为什么不陪我去厕所？她啊了一声，像是快忘了这件事一样。

“因为我那时候刚刚去过了啊。”我再次语塞，之后无从追究。

后来我慢慢发现，她好像确实很少叫别人陪她做事。平时吃完中饭，我们都在互相等来等去的时候，她都是自己一个人直接把饭盒放回门口的箱子，然后穿过长长的走廊，自己去卫生间，洗手，顺便洗一个苹果。回到教室以后，开始做自己的事。

这显得很奇怪吗？当然不。可那居然是我一次意识到，原来一个人去厕所一点也不奇怪。不，应该是一个人做任何事，都不奇怪。

她高三毕业出国，SAT考了2350分，现在已经在UCLA念书。

而我记得她最深的，仍然是她八年之前，拒绝过陪我去厕所。 我们还是一直联系。

之后的高中，大学…有一天，有人下课对我说：“陪我去厕所吧。”

我看着手里的小说，脱口而出，“不要啦，我想赶紧看完这本书啦。”

二

大学里的第一任班长，来自海南的小渔村。

海南日照强，他是我见过皮肤最黑的黄种人，黑到站在黑板前笑起来的时候，常常只能注意到一排白牙。

班长的普通话不好，带有严重的口音。可是偏偏性格开朗，热衷主持。从军训的联谊会，到后来的几次班会，都由他主动请缨来主持。一次两次觉得新鲜，到了后来，班里也有了微词，觉得他蹩脚的串词，俗气的嗨点，显得不那么上得了台面。

班主任是个年轻老师，开学带我们开班会，叫我们挨个起来说梦想。本来嘛，梦想就不是用来呐喊的。可是班长很认真，站起来中气十足地宣布，他以后要做中国最有名的主持人。

他说，虽然我现在普通话不好，但是我相信，过了四年，我一定可以彻底改过来。 过了一年了，听不出他的普通话有什么进步。不过他说要做主持人时，一字一句都很用力的样子，好像还是记得很清楚。

这一年里发生了不少事。 班长的寝室四个人一开始很要好，吃饭上课都一起，朋友圈里常常看到四人合照，像是在秀怪异的恩爱。后来班长因为经常有事要处理，渐渐脱离了和室友统一的作息。

再后来有人传说班长的卫生习惯不好，影响整个寝室环境，害得室友苦不堪言。开门常常忘记拔钥匙，半夜嗑瓜子这种事，也被传了出来。

和室友不像以前和睦，和班里的同学，关系也一天一天地疏远。开班会时近乎说教的苦口婆心，不符合大家笑点的冷笑话，有些咋咋呼呼的地方口音…都在消磨着和大家一开始建立的好感。

导火索是班里一个同学在网上直接对他开火。班主任出于保护，让他卸任。班长成了前班长，日益沉默寡言。 在班里很少听到他上课时积极用奇怪的答案回答老师。自修课的时候，总是戴着耳机。上课路上，看到他骑着自己的自行车，后座空无一人。

前班长也试过创业，做他们那幢宿舍的零食铺子的店长，做学生旅游的接洽项目，加入过学校的网络栏目团队…最后，一次次的努力都石沉水底，无疾而终。然后没有然后。

今年开学，看到他，想要打招呼，居然生生地开不了口。他就这么成了看起来像是自带“生人勿近”标签的人。

这个故事本应以他逆袭获得什么主持人比赛的奖，或是和室友重修旧好，或是创业成功赚得钵盆满载来结束，可是这些都尚未发生。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相信，只要他一直那么热情、朴实、努力，这一切都可能会发生。

因为即使如今他与我们格格不入，也不代表他不会成为厉害的人啊。

更何况，厉害的人，往往都曾格格不入。

三

张楚在《孤独的人是可耻的》里唱，“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大家应该相互交好。”

大学里，一年四季都是恋爱的季节。所有节日，最后都是情人节。

听一个朋友说，他的发小去相亲，不是因为家长逼婚，更没有生育压力，只是因为太想谈恋爱了。

我的女生朋友也曾向我抱怨，每天晚上走回寝室，都在楼下看到四五对情意正浓的情侣，黑灯瞎火害她经常撞到人，尴尬满分。

“那你也去谈恋爱吧。”我一边挖酸奶，一边跟她建议。

“你以为我不想吗！”她像是被点燃了，语气近乎咆哮。

女生朋友常有人追，可是至今没有找到合适的牛粪。“有些人就是感觉不对嘛，所以要果断拒绝。不能仗着人家喜欢我，就利用人家。”明明是girls'talk，经常被她英勇豪迈的论调歪楼。

我常常怀疑义字当头才是她的恋爱信条。可是去年给她送过礼物告过白的男生，到今年已经换了两个女朋友了。

有一次她打电话找我去图书馆帮她一起拿点东西。

我走到校园的林荫道，就看见前面的路口，她捧着快越过她鼻尖的一摞书，踉跄着，远远地朝我走来。

身边不断有情侣经过，信步闲庭，显得她更加举步维艰。

我赶紧跑向她，取下她怀中一半的书。 “你看，要是有男朋友就好了吧。”看着她有些被旧书蹭脏的袖口，我有点心疼。

“有你也很好啊！”她气喘吁吁地说，大咧咧地笑开了。

很奇怪的一件事，是我认识的出国的同学，大多开学以后都很快找到男朋友女朋友。有些是真的喜欢，有些却只是将就着在一起。朋友和我讨论，说这是因为人在异乡，孤独是最可怕的敌人。

我看着身旁搬书的姑娘，突然觉得她有点酷。

这个世界的孤独患者很多。可是真心地选择一个人走，是一种真正的身心健康。

张楚的歌里还有一句歌词，“孤独的人，他们想像鲜花一样美丽，一朵骄傲的心风中飞舞跌落人们脚下。可耻的人，他们反对生命反对无聊，为了美丽在风中在人们眼中变得枯萎。”

常常觉得这首歌应该改名叫，《孤独的人，能有多可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