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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老春（原创）

1.

街口，那个开着五菱面包车的中年女人正在打开的后备箱那有条不紊地做着康乐果（用玉米碴子制作的条形膨化食品）。

她面前的五菱车的车尾放着一台由柴油机带动的康乐果加工机器。此时，柴油机正轰隆隆地大叫着，一条条制作好的大拇指粗细的康乐果连续不断地从机器里吐出来，遇冷后自动弯折。

女人不断伸手把从机器里吐出来的康乐果接住，一节一节地把它们折断放进手边的方便袋里。差不多的时候，她就随手一系，把袋子放进身后的铁丝筐里。

一袋袋做好的康乐果很快就装满了她身后一个细铁丝编制的一米高的大筐里，大筐的边儿上挂着一张纸，上面写着“10元每袋”。

可惜的是，尽管街路上来往的人很多，但却没人去买。女人依旧低头忙活着，似乎对这些早已习以为常。

“别弄了，不告诉你不能在街上摆摊么？咋不听呢？”一辆城管巡逻车停在了她身后的街道上，一名城管队员从车里下来手指着她大喊道。

女人听到喊声，连忙停下机器，而后歉意地笑笑说：“这就走，这就走！”

之后，她很是麻利地把做好的那一袋袋康乐果放进车里，然后把那个铁丝筐拆掉也一同放进车里，快速地关上后备箱门，走到车边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发动车辆准备离开。

“下次再这样就没收你东西了嗷！真是的，一点儿也不听话呢！”城管很是严肃地指着已经发动着车子的她说。

“好，好！”女人一边摇下玻璃答应着，一边麻利地把车倒上街道，开走了。

城管见他走了，自己也上车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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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女人并没有把车开远，她从后视镜里看到城管离开之后，就在下一个道口拐进了胡同。然后选了个靠边儿的位置停好车，动作麻利地把后备箱打开，拿出铁丝筐，把先前做好的那一袋袋康乐果拿出来放进铁丝筐里，而后掏出手机开始浏览短视频。

“多少钱一袋？”有人走过来问她。

“十块！”女人抬起头来，笑着回答。

“来一袋！”来人说着伸手去铁丝筐里拿了一袋，然后扫码付款走了。

“总算是开张了！”女人看着离去顾客的背影，长出了一口气，又低头看她的手机。

不多时，一辆小车稳稳地停在了她的车旁，一名城管队员从车里探出头来问：“大姐，自觉点儿不行么？这都第几回了？”

女人一愣，抬头看见了那辆城管车和车里坐着的城管队员。

她连忙把手机揣进兜里，不好意思地收拾起东西：“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马上走，马上走！”

“就这一回了啊，下一次再让我看见，别说给你没收了！真没点儿数了！”那名城管队员很是不满地白了她一眼。

她装作没看见，收拾好东西后，开车去了农贸市场。

此时，农贸市场里已然没了好的位置，她只能把车停在最靠边儿的位置上，摆好了自己的康乐果。

或许是市场里面有卖的，或许是她的位置太过靠边儿了，也或许是疫情使得人们开始过紧日子了，反正没几个人买她的东西。

后来，她实在是靠不住了，干脆就把东西装进车里，又开着到处去转了。

3.

“队长，你看，她又在街上卖了！”小赵指着正在街边儿卖康乐果的女人说。

队长没说话，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心里在琢磨着该如何去处理。

良久，他终于说了一句：“走吧，转一圈儿回来再说！”

小赵看了一眼队长，想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又止住了。他开动车辆，拉着队长继续朝前开去。

可是他心里却在想，队长这是怎么了？一向六亲不认的，怎么今天也心软了？该不是和那个女的有一腿吧？前些日子局长的一个远亲在街上卖，他还一样抓呢，今儿个怎么就当没看见似的？肯定是跟那个女的有一腿！哎，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表面上人五人六的，背后里也一样是叫人不齿啊！

这样想着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就有些分神，以至于前面都是红灯了他也没注意。

“刹车！”队长大喊了一声，顺手拉起了手刹。

“哎呦！”小赵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踩了刹车，心怦怦地乱跳起来。

“干嘛呢你？想什么呢，红灯了你看不见呀？好好开车，别瞎寻思！”队长看着他训斥道。

小赵红了脸，忙不迭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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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晚上下班的时候，队长没让小赵走，说要带他去见一个人。然后带着他去市场里买了鱼、肉，又买了些新鲜的蔬菜水果。东西可是没少买，两个人四只手全都拎满了。

“队长，我回家吃就行！”他以为队长是带他回家吃饭，就十分不好意思地跟队长说。

“想得美你，跟我去看个病号！”队长白了他一眼，不无讥讽地说。

“病号？看病号咋买菜？”小赵不解地看着队长。

“甭废话，到了你就知道了！”队长头也不回地带他走进了一个老旧的小区。然后进入其中的一个单元门，走到四楼中门停下，把右手的菜交到左手，抬起右手敲了敲门。

不多时，门被从里面打开了，卖康乐果的那个女人站在门口吃惊地看着他们。

“嫂子，我哥咋样了？”女人一开门，队长就笑着把手里的东西递向她问道。

“来就来呗，买这些东西干啥？在屋里呢，还那样！”女人笑着接过东西，转身指了指客厅，让他们进屋。

“就这么直接？”小赵吃惊地看着队长，不知道接下来该面对怎样的场面。

“谁呀？”客厅沙发上的一个中年男子扭头问道。

“我！”队长边说边换了鞋走进了客厅，小赵在后面也跟着走了进去。

“哦，志国啊！来，快来！”中年男子说着指了指身边的沙发，示意队长和他的手下坐下。

“腿咋样了？”队长边和手下坐下，边关切地问。

“还那样！不是那么容易好的，伤筋动骨一百天么！”中年男子笑着看了看自己的腿回答。

这时，小赵才注意到，那个男子的腿上绑着绷带

“哦，也快，慢慢来，慢慢来！就当是在家休息了。”队长安慰道。

“我是休息了，你嫂子可就苦喽！哎，也真是难为她了，不容易啊！”中年男子叹了口气，略带伤感地说。

听到这话，在厨房里正给队长倒水的女人流了泪。想想自己在外摆摊儿遭受的那些苦楚，她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

“翠儿，给队长倒水啊！”男人见女人迟迟不来，冲着厨房喊了一声。

“哎，马上！”女人擦了擦眼泪，把两杯水端出来递给了队长和他的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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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聊了一会儿，队长带着小赵告别女子一家离开了。

下楼以后，小赵好奇地问：“队长，那个男的腿咋了？”

“卸货的时候踩空了，人从车上掉下来，腿被货物给砸折了，已经一个快三个月了。他们家就指着他挣钱呢，现在他倒了，家里也就断了收入了。”队长回答。

“那之前他们就没有存款？”小赵好奇地问。

“家里老人有病，去年才把老人送走，今年就摊上这个事儿。现在他孩子还上着大学，两口子又没个正式工作，赶上疫情，能过下去就不错了，哪儿还有存款呐！”队长叹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楼上亮着的灯光说。

“嗷，那现在全靠她卖康乐果维持生活？”小赵惊疑地问。

“不然呢？这回知道我为啥不赶她了吧！能帮一把算一把吧，她家太困难了！”队长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

“确实太难了！”小赵点了点头，现在终于明白为啥队长总是绕开那个女人的摊子了。

“真是想不到，原来你也有侠骨柔肠的一面！”小赵回头看了看那栋楼，又看了眼队长，心里暗暗地为此前的瞎想自责，同时又打心眼儿里钦佩起队长来。

“这回可该吃饭了，想吃啥，我请！”队长拍了拍他的肩膀问。

“哪用您啊，我请！”小赵很是畅快地拍了拍胸脯。

“好，你请客，我掏钱，咱俩去吃面！”队长说着快步走向街对面的那家面馆。

“行啊！”他答应一声，赶忙跟上队长，同时把手机的付款码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