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

吃饱喝足，不弃摸摸鼓胀胀的肚子，眨巴着眼睛盯着慢条斯理喝茶的凌霄，旁边的阿素撑着头看他，越看越觉得这个不弃很好玩。

“那个，凌大侠，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一饭之恩，恩同再造。”不弃笑嘻嘻地诌着。

“呸，还恩同再造呢！就一顿饭，我家少爷才不稀罕你的报答呢，是吧少爷？”

阿素从小跟凌霄一起长大，虽为丫鬟，实是伙伴，性格又比较爽朗，忍不住就抢白他。

“是是是，凌大侠侠肝义胆，阿素姑娘也是女中豪杰，自然不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嘿嘿，不知几位接下来有何打算，要去向何方啊？”

好歹是混迹清水镇数十载，江湖行话一套一套，不弃一边套着话，一边盘算着怎么再敲诈一下这个冤大头。

“叫我名字就行，大侠什么的听着别扭。我这次是要去找...呃，处理一些事情，准备一直往东去。”

凌霄说了一半又改了口，偷偷在心里抹了把汗，要是让月姨听见了，少不得又要一顿批评，怎么这么不长脑子呢。

不弃脑子飞快地转着：“这凌公子一看就是个没出过门的富家大少爷，这么容易就让我套出话来，看来比较好骗，那个阿素也是个傻丫头，月姨看来不好对付，但是看起来挺不耐烦，小心点不惹到她应该就没问题。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错过了。”

“凌大——哦，不，那个凌少爷，求求你带上我吧！你看我这么无依无靠的，又流落街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我实在是太可怜了啊！你发发慈悲吧！我可机灵了，端茶倒水什么都会，夏能遮雨冬可暖床，居家旅行必备啊！求求你收留我吧！” 不弃说着就滚到了桌子底下，抱着凌慕轩的大腿就干嚎起来。

凌慕轩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到了，坐也不是，推他也不是，连连摆手：“你别，你快起来，我是有事在身的，没法带你上路啊！你好好说话，好好……哎呀你不要拽我衣服，你别哭了，我……阿素你快拉开他，哎呀你听我说，我，我带上你还不行吗？你倒是先起来啊，这里这么多人，这……”

“谢凌少爷收留！”

不弃立马爬了起来，变脸比翻书还快。

凌慕轩从来没见过这么瞬息万变的人，完全被他牵着鼻子走。他从来就没在江湖中行走过，不太习惯应付这种场面，被不弃折腾得头疼不已，一想还要去跟月姨解释这件事，就更加头疼了。

“阿素，带不弃去好好洗个澡，买身干净衣服，打扮一下，今晚住下，明天一早启程。”凌慕轩看不弃笑嘻嘻地坐在那儿，挠着头无奈地上了楼。

阿素拿春葱似的食指点着不弃的鸟窝头：“呐呐，我们少爷可是大好人，你可算是烧了高香了，我们少爷从来不摆架子，脾气又好，换了别人可不会可怜你，但是你得听我的话才行。你赶紧跟我去洗个澡，身上都臭了，衣服又好脏，我们可是要去见我们家老爷的，让老爷看到你这么脏可不行。还有啊，你不要惹月姨，她可是老爷身边的人，功夫很厉害的，她可容易生气了，每次瞪我的时候都好吓人。你名字叫起来好别扭，我叫你小七好了，小七我跟你说我们少爷喜欢吃蜜饯，喜欢吃各种甜食，但是他睡眠不好，可不能被打扰，要不然也会很吓人的……”

不弃耳边满是阿素唧唧喳喳没完没了的唠叨，想想接下来要被这个啰嗦的小丫头每天唠叨个没完，也是有点怵，不过好歹是碰上个有钱的主，有新衣服穿，有饭吃，又不用忍饥挨饿，还是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先多蹭点再说。

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守在门口的阿素愣了几秒，大叫一声冲到凌霄的房间，“少爷！少爷！你快看小七啊！你看看那个不弃啊！”正发着呆的凌慕轩被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问出了什么事，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淡蓝色长袍是凌霄的衣服，有点大，把他整个人都包在了里面。可能是从小营养不良的原因，看起来整个人小小的。

好不容易才搓掉灰垢的皮肤有点苍白，被水汽蒸出了一点粉色，头发狗啃似的杂乱，只能在脑后扎个小揪，眉毛细细弯弯，小脸才巴掌大，鼻子小小，嘴巴小小，唯独眼睛大大的，装满了水似的晃着，才十二三岁，还没到变声期，声音也透着一股清亮，倒是有几分像女孩子，长大了可还了得。这种模样要是卖到戏班子，调教几年后肯定颠倒众生。

我这是……捡到了？凌慕轩也有点懵了。

第二天，清水镇全体老少爷们眼珠子都掉到了地上，二牛更是连抽了自己好几个大嘴巴。

谁也没想到混迹在清水镇的小无赖小乞丐居然摇身一变，成了秀气无双的少年，更没想到的是，这小子居然中了狗屎运，被富贵帅气的有钱公子相中，带走了。

大家既羡慕不弃以后吃香喝辣的好日子，伤心有钱公子居然真的相中一个小乞丐而不是他们，又惊艳于不弃的容貌，腹诽那张脸怎么就没长在自己身上，更有甚者，开始暗暗恶毒地猜测，有钱公子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所以才一眼就挑中了不弃。

不管清水镇的人们怎么议论纷纷，不弃还是跟着凌霄一行人上路了。

日子总是要照旧，不弃也很快变成了他们茶余饭后偶尔才会想起的存在，多年以后，老态龙钟的二牛还是记得，那个小小的少年出现在众人前的惊艳，只是，却再也认不出那张曾经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