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半生雨
青石小巷的行人又匆匆行过,屋檐上的鸟雀啁啾,鸣过了整个夏日,远处的天空苍茫,泛着灰,好似藏着不可说的满腹心事。
她叫四月,性子也像四月,温和而又无害,她原本是想去扬州的,那里繁华富饶,安稳平定,是个可以过完一生的好去处。
可她路过凉城的时候下了一场雨,雨不大,淅淅沥沥的像是小猫温和的抓挠,挠在了心上,酥酥痒痒。
那时的凉城没有宵禁,街上姑娘少年闹做一团,彩色的裙装映着斑斓的彩灯,分外好看,莫名的就动了心,为一座城,更重要的是,她遇见了一个人。
男人没有名字,说到底他们也不过见了一面,四月遇见他的时候正在城里茶馆休憩,第二壶茶上来的时候听见茶馆破旧的木门开合发出的老旧吱呀声,先进来的是一股迎面而来的寒气,夹带着泥土的味道,湿漉漉的让人鼻子发痒。
然后就看见了门外伸进来的一只镏金靴的脚,在雨中行走的鞋子竟然没沾上泥土,呵,她笑,想是会武的人吧,那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于是低头喝茶。
“姑娘,介意借给在下半张桌子吗?”头顶的声音清澈,像梅子浸雨时滴落下的水声,悦耳又动听,她诧异的抬头,却是刚才进来的那人。
那是一张绝对称不上惊艳的脸,不说话时眉眼平淡,神情也平淡,但一笑,仿佛整个阳春三月都映在脸上,温柔的不像话,心底某个地方的弦微微的被拨动了一下。
面上波澜不惊,四月没说话,点了点头算是示意。
安静的气氛有些沉闷,两人谁也没说话,一直到最后,天色渐晴,茶馆的人稀疏的走出去,男人也慢慢起身,四月没抬头,但就是感觉了男人起身时的那一丝停顿,她数着男人的脚步声,一声一声像踏在了心上。
脚步声快要消失的时候,四月仿佛听见风里传来近乎呢喃的轻语“四月,真是个好名字……”,她摇摇头,像是嘲笑自己的愚蠢,她不过是个过客,虽然可能从这一刻起就不是了,但终归是个外来人,谁能记得她的名字。
踏出门,轻呼一口气,她想,自己得去寻个活计了。
很多年后。
当年的四月已为人妇,很多事情都随着时光流逝,早已记不清,正在绣绸缎的四月觉得有些冷意,站起身,恍然惊觉外面已经飘起了了毛毛细雨,这样的天气又让她记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下午,那个最初动心的男人和故作淡然的自己。
像是一场梦,当年的她并没有像说书人故事里那样为一个动心的男人守上半生,或许也会成就一段良缘。
而她遇上了现在的夫君,苏家少爷那时还是年少轻狂的年纪,俊俏风流,在某次出府和友人们一起踏春的时候遇见了四月,当时就一见钟情许诺终身。
他和她,她和他,是同一天。四月当时就在想怎么会有这么莽撞的人,一上来就问可许人家,和刚刚那温和的男人真是没法比,无意识的勾起嘴角,也正是这一笑注定了四月的下半辈子的归属。
关上窗,整理好纷乱的思绪,门外传来渐近的脚步声和独属于稚童的娇嫩呼喊,转过身,她的夫君抱着女儿正望着她。
“娘亲,下雨了。”
抱起女儿,和夫君一起走向前厅,身后的绸缎散了一地,未绣完的花样开出并蒂莲的形状。
而在凉城的另一边,成熟温和的男人处理完了生意上的所有事,望着窗外的雨,抿起了嘴角,他想那个生性平淡的他第一次注意到的姑娘,想去搭话却又手足无措装作云淡风轻的自己,看着叫四月的姑娘淡然的脸,最后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开。
书房的门外传来女子的娇呵和少年漫不经心的回答,打开门,面前的女子笑靥如花,少年脸上的朝气一点也不像当初的自己。
“啊,爹,下雨了。”
错过却又如此巧合,大抵有些人的缘分,就是初心莫负而又各自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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