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时光，有一轮反复升起的太阳，也有一对忙碌不停的身影，这是一个永远也讲不完的故事。
早晨6点，手机闹铃如约响起。老公关上提醒，再眯几分钟，然后起床去厨房准备早餐。我迷糊到6点20分左右，胡乱套上一身衣服，趿拉着拖鞋，蓬头垢面，去隔壁房间叫初二的女儿起床。
我轻声呼唤一声：“宝贝，该起床啦！”她只是哼哼一下，一点实际举动都没有。由于晚上做作业睡得晚，女儿早上起床很难。为了让她多迷糊一会儿，初二开始我决定重新“溺爱”她。我会借着客厅的灯光找出一双袜子，坐在她床头，从被子里捉出来她热乎乎的一双大脚，给她穿上袜子，有时挠挠她的脚心，她的脚就会倏地抽回到被窝里。
等我把两条毛裤筒套到她脚上，拍拍她的腿，她就会抓起裤腰提上去，然后在我的帮助下把毛衣套进头，把胳膊伸进去，拽好。之后就没动静了。
这时，我就开始念“起床口诀”了。
“第一步最简单，只需要睁开眼。”她的眼睛果然睁开一条缝，或者先睁开一只再睁开另一只。
“第二步，坐起来，趴在妈妈身上。”她拽着我的手，直起上半身趴在我肩上，我轻轻拍两下她的后背。
“第三步：下床。”她掀开被子，把腿搭拉到床沿，趿拉者拖鞋起身出房间直奔卫生间洗漱。
我想起女儿上五年级的时候，我专门就她的起床之艰难写过一首小诗《让我怀念一下下》。
她是用了世上最温柔最动听的称呼：/ 美女，公主，宝贝儿 / 可我还是假装没听到 / 我心里明白着呢 / 这些都是她的糖衣罢了 / 紧接而来的才是炮弹 / 重型炮弹—— / 该起床啦！
她摸摸我的小鼻子 / 拧拧我的小耳垂 / 再也装不下去 / 就睁开一只眼 / 再睁开另一只眼 / 伸左手钻进左袖筒 / 伸右手钻进右袖筒 / 支起头钻出领子 / 抬左腿蹬进左裤腿 / 抬右腿蹬进右裤腿
她无奈地看着我 / 仿佛我是一只四脚朝天的小乌龟 / 我的龟壳粘在了小床上！ / 她一把扯断粘住我的胶 / 就在我即将完成跃起的体操动作之时 / 我突然再次卧倒 / 蜷在床单还剩下的热气里 / 说—— / 让我再怀念 / 一下下（2014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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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现在不会再说什么“让我再怀念一下下”的俏皮话了，她睡眼惺忪，面无表情，还没有真正醒过来。只有洗过脸后她才能呈现出一点活力来，就如被水滋润了的皮肤一样，慢慢鲜活起来。
在她洗漱的当儿，我在客厅烧水，准备零食盒。我剥一两个纸皮核桃，从大大小小的瓶子或者盒子里捏两三颗红枣、大杏仁，几粒蔓越莓干、奶球，有时再剥几个瓜子，或者几个花生，七七八八，塞进手心大的一个透明密封袋里，封好放进一个扁扁的水果盒里，再放上一根鱼肠，两个小橘子或者切成块的苹果，扣上盖子，放入女儿的书包，好让她午后再打个牙祭、补充点能量。
老公端出早饭，女儿正好洗漱出来，我开始给她梳头。但她现在几乎和我一样高了，梳起来有点小困难。她会坐到餐椅上，我站在她的侧后方给她梳马尾辫，几乎一分钟不到就扎好了。她已经抓起面包或者包子吃起来。
早晨的时间只够扎一个最普通的马尾辫。女儿初一的时候还愿意戴一些发饰，我就一次性给她买了好些各式各样的发箍、发卡。她欣喜地换着戴，还一度引起班里女生的围观。初二后，这些突然就被闲置了，她只用黑色的发圈，最多上面含一个很小深色的小动物。女儿声称要远离花花绿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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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吃早饭的时候，我就会坐到她对面，翻开那本《永远讲不完的故事》，开始朗读。这是一本厚达400页的幻想小说，我从去年10月开始，趁早饭十分钟时间为女儿读上几页。现在竟然也读了150页 了。真可谓有志者事竟成，每天一点点，总会完成“宏伟大业”。
幻想王国天真女皇快要死了，而“虚无”也即将吞噬掉幻想王国。小英雄阿特莱尤必须去寻找一个人世间的孩子来给天真女皇取一个新名字，才能拯救危机。可是人类通往幻想王国的路几乎中断了。
这也正是我想为她读书的原因吧。女儿在初中学业和电子产品的双重“攻击”下，腹背受敌，好奇心和想象力几乎要干涸了，既没什么时间似乎也没什么兴趣读书了，还真令我担忧呢，比担忧她的考试分数更甚。我和女儿约定把此书当作我们之间永恒的共同话题。我希望借由此书让她也去幻想王国进行一次远征，给天真女皇起一个新的名字。
除了读书，有时也会打开手机听音频节目，要么是“人民网”的新闻早班车，要么是播呀上的科普节目。最近我们还刚给她购买了《2018世界看一看——给孩子的国际新闻》，遇到不懂的地方，“万事通”爸爸就会解释几句，孤陋寡闻的我趁机也补补课。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我们希望在课本学习和学校生活之外，尽力为她保留一条通道，将来她可以由此大胆地走向更陌生但又更广阔的世界。这条通道不那么容易开凿，只能趁每个早晨向前推进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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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6点55分的时候，女儿吃完饭，漱口，穿上外套，套上鞋，背上书包，望着我们做个调皮的表情说：走了。我和老公一起向她挥挥手说拜拜，并重复一句每天都说的话：Have a good day！然后她一阵风似的，着急忙慌，连跳带跑就没影儿了。老公关上门，说：“每天都跟打仗一样。”然后才开始我们的早晨时光。
为了培养好习惯，我们一次次制定计划、实施打卡，寻求内驱力，提升自控力。然而作为父母，什么都不需要，每天早晨再困也能按时爬起来，熟练地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晨起作息表”。每个打仗一样的早晨，都有一双马不停蹄、乐此不疲的父母。他们惜时如金，分秒必争，力求给予孩子一个美好的早晨。
我们常常容易对日复一日的生活感到厌烦，总想逃离、挣脱。但我渐渐也体会到，有一种重复，是我从来没想过要逃离的，而且还希望永远拥有的。可是，我知道，过不了几年，这样的早晨就会成为一种稀缺，成为 回忆中的“甜蜜时刻”，以及我们张口闭口的“那时候”。
晨起时光，有一轮反复升起的太阳，也有一对忙碌不停的身影，这是一个永远也讲不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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