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沥的雨在窗外下,鸟儿落在林间啁啾,楼下一阵细碎,风吹过,秋天的雨。
妈妈将两把青菜打包好,两个小袋子。我把从超市买来的苹果香蕉装好,把一盘柿饼装好,把相机装好。
妈妈又递给我一瓶花露水,外婆说要的,并嘱咐我不要和别的花露水参在一起。
今天是去看望外公的,听说外公生病了,蛮严重的。
雨落在青丝瓜的藤蔓上,藤蔓沿着架好的线一直爬到另一家的围墙里。一米长的条条,架在浅墨色的天底下。
一把伞,一段路程,一场雨,开在秋天。
长大以后,就好像对着路旁的植物,路旁的动物,对着那家乡的景物,林间的声响,有了情感似的。
一切是那么的熟悉,一切又是那么的陌生。
熟悉的是,植物的形状、植物的颜色、植物的花朵,花朵落后结出的果实。
陌生的是,植物的名字、植物背后的故事、植物的实用与药用的价值,植物与人们发生过的往事。
又顿时觉着自己是那般的渺小,天地是那般的广阔。我似乎连着一棵小草都不认识,我好像也不认识那一棵结了红色果子的树。我好像……
但这并不影响我去喜欢一株羽状复叶,在春末开出的黄花,虽然我不知道它的名字,我也喜欢那一株树上结着小南瓜的灌木。
我还喜欢那一抹藏在青叶中的深蓝,还有那一颗又一颗红宝石缀出来的粉红尾巴。我甚至喜欢那一缕缠绕路旁盛开的紫红,古老的梦幻。
什么时候花生已经收获完了,留下枯萎着泛黑了的茎叶慢慢腐朽,玉米也早就收获完了。完了就化为一堆黑色的灰烬,滋润来年的,它的子孙。
菜地里,就只剩下红薯的叶子疯狂地蔓延。谁家桔园里的橘子挂在枝头,沉淀着秋天的梦,金黄色的耀眼。
外婆家的路还是那般的熟悉,毕竟走过了很多很多个春夏秋冬。
但是,好像人们又来不及在秋天里除草。荒草漫过了途经她家的一片坟地,足足有一人高,灌木,杂草。
来年的春天,它们又一定会被整整齐齐的处理好,像剪一个平头。
清明前后,除去的杂草,又变成一朵又一朵的红花,飘荡着活着的人,对离去的人的思念。
走到外婆村子的那一口水塘时,我就又想起了很多。水塘是一九九八年建的,堤上的石子铺出它的生日,我也是九八年的,我和它是同年。
点点的雨花坠进池子里,圈起的涟漪向着两岸扩散,一只白鲢仰着身子,鳃还在运动。
这池塘是从未改变过的,改变的只是一年的四季,四季里围绕在它身边的变化的植物,再就是它的水位,水的颜色了。
如今,它已有二十二岁了。我似乎记不得,那个曾经的男孩子、男孩的妈妈,他的姐姐,曾有多少次,从它的身边经过。
只是如今,他的躺在床上的虚弱的外公,以及桌子上密密麻麻的摆着各种各样的药品。
即便如此,他的外公见他来了,还要起身。
强装着无恙,硬着头皮也要陪着他聊上几句天,然后再躺下,为着彼此的心里落下的那个宝盖头加女字。
我的外婆呀!在和她的聊天里,装着满满的却都是操心。
操心的又都是些别人。她的儿子,她的儿子的儿子,她的儿子的女儿,她的女儿的儿子,她女儿的女儿啊!
这怎的又是别人?都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都是一些宝贝疙瘩。
原来,母亲的责任便是操心自己子女,操心他们的一辈子。好像儿女出生的那一刻,她就忘却了自己,那该要用一个怎样形容的伟大?
她见我来了,就先沏好一杯茶,拖着她那双年迈的腿,趔趔趄趄的。
这还不行,还得在冰箱里翻一盒月饼,拿一盒番茄,再外加一袋子冰冻鸡肉,恨不得把她一切的最有价值的宝贝都给我。
我只是给了他们一袋苹果,一袋香蕉,一盒柿饼呐!她为何就要把她的一辈子积累的财富都要送与给我。
外婆啊!您就是一个超级的笨蛋你知道么?您怎地就从不操心一下自己,您都八十岁了啊,却满脑子还装着的是别人,您有想过自己?
十一点了,她就想着我的妈妈盼着我回去吃饭,连多占用一点我的时间她都是不肯的。
我问了一下欧奶奶的状况,外婆就说,欧奶奶还是那个“现”的欧奶奶。
我出门的时候,外公又强行的起身,和外婆一起将我送到门口,我就嘱咐他们回去歇着,到时候会再来看他们的。
再经过那一池子水,经过那青草淹没的荒冢,想起某一天他们也会离去,我就掉下了眼泪。
真到了那一天,我还会经过那一池子水么,还会对着那些个墓碑一一的说声“嗲嗲,娭毑保佑么?”
我会忘记所有关于这里的记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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