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韩大爷的杂货铺
1.
最近收到一封读者朋友发来的私信。
他说他假期在家时，遇到了一个令他矛盾的问题。
他有一位叔叔，事业有成，衣锦还乡。到家中做客寒暄过后，向他阐述了一通人生哲理，总结起来就是：一定要好好赚钱，赚大钱，有钱谁见你都亲。
他还有一个舅舅，相比起来穷得很，但会说话通人情，跟谁的关系都不差。舅舅也煞有介事地对他感慨道：金钱和事业都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人关键还是得活得有趣，人生最重要的是感情。
他先后听了两种不同的看法，产生疑惑：那到底是“奔钱去”还是“奔人去”呢？谁说的才是对的呢？
本来我对这样的问题也是没有答案的，毕竟两者兼得不现实；如果孤立地比较优劣，小确幸和大野心的价值，也是因人而异因时制宜。
但最近我在一家饭馆的墙面上看到一句话，说得很不赖。
这话应该很多人都听过，那就是：吃什么不重要；和谁吃很重要。
意思很好理解：酒逢知己，可以光嚼花生米；话不投机，龙虾鲍鱼吃着也像吞钢钉。
但还有一点没说，那就是即便遇到知己，只点钢钉来下酒也是喝不下去的。
所以最起码要保证兜兜里的银两买得起花生米；可一旦跃过这条红线，还在这个方向上不断执着加持，就会受限于边际效益递减规律。这时需要提醒自己放开眼界心胸，在其他的层面上修为精进。
前期的工作决定了你和朋友最起码能吃到什么；后期的工作决定了你的朋友在“和谁吃”。
2.
我见过不少人在“吃什么”的方向上努力卖命，却走得太远忘记了为什么出发，更忘记了“和谁吃”的重要性。
结果往往是总算拼下了一桌上等酒席，落座后面面相觑，有的人味蕾已不再敏感，狼吞虎咽的时间紧迫感延续到了谈天品茗。有的人干脆连胃口都丧掉了，要么是积劳成疾，要么被丛林法则浸染过甚，甭说跟别人了，跟自己都话不投机。
这是一个蛮悲哀的过程：大伙目光聚焦在“吃什么”上太久，突然要把视线抬起来落在一张张活生生的脸上，而非人民币，就难免有些不适应。没别的办法，只好埋头吃吧，吃吧，把用汗水换来的大鱼大肉疯狂捅进嗓子眼儿，偶尔抬头换口气，却看到了每个人脸上都写着不开心。
我知道很难对大机器上运转的螺丝钉讲：嘿，生活还有些，别的事情。
因为只会换来或傲慢或无望的反问：那些“别的事情”，是否有利于我升职加薪？
更极端也更令人无奈的状况是：有些人光是为了“吃什么”的问题，就已经用尽全力。这时你对他说“和谁吃”的重要性仿佛就是种苛刻或”何不食肉靡“。他会说：我真的再无时间跟余地。
然而事实当真如此么？
我们忽略了前提，那就是：在改善“和谁吃”的道路上，并不需要动用或损耗你”吃什么“方向上的力。
3.
曾经在租房时看到一则信息。
那是一个不到十五平米的小小卧室，卖家为了招揽租客，特地打出条委婉的广告语：一个人住，宽敞；两个人住，温馨。
我们都知道这只不过是种巧妙的说辞罢了。
但仔细想来，却有值得玩味之处。
一个人住宽敞是自然。两个人住，一定会温馨吗？
这就要分情况了。
这十五平米，我们通常会以为是对女方的考验，其实它也在考验男方的心性。
也就是说很可能女方都不觉得有什么，但男方由于太过要强，或自卑，或敏感，或悲观，那这狭窄的方圆几乎注定会上演都市悲剧。
但如果双方都是乐天派，过日子就像做游戏，不把这些看太重，一齐将目光投射到十五平米大的圆心以外的开阔空间里，如此这般，保不齐还真能出现广告语里的”温馨“。
《送东阳马生序》里有这样一句：以中有足乐者，不知口体之奉不若人也。
上层建筑竟然改变了经济基础的影响力？这么说有点唯心。
但在经济基础之上还能看到”和谁吃“”和谁住“的问题，这样的日子会比同等条件下那个未曾看到该问题的你，更开心。
所谓的”和谁“，不是和别人，而是和”过去的自己“相比。
4.
在个体的世界里，我从不敢对”阿Q精神”大肆批评。
我知道这种批评很“正确”也很“容易”，但人生实苦，先把精神胜利攥在手里也未尝不是一招明智的棋。
其实本身就没什么，单方面以物质或几个要素的部分叠加来肯定或否定一个人的全部价值，本身就是现代社会的一种畸形。
阻碍之一是我们哪怕自己能接受，但还是对他人对自己接受的接受与否抱有担心。
就像我的另一位读者朋友跟我讲：其实我自己欲望没多大，勉强小康也可以；但我总怕父母会因此对我失望，甚至寒心。
我反问他：你会因为自己的爸爸财富不如马云们而觉得他不是一个好爸爸吗？你父亲给予你的不仅仅是物质资助，还有很多我不说你自己也清楚的东西。
那么同样，父母看我们也是同理。期待和底线是有区别的，别给自己那么多未经证实过的压力。
如果你不能当你一个牛哄哄的儿子，你还可以当一个不计较的儿子。
如果你不能当一个开豪车的老公，你还可以当一个幽默的老公。
如果你不能当一个被广告物品武装的老婆，你还可以当一个温柔又坚强的老婆。
如果你不能当一个成功的朋友，你还可以当一个有意思的朋友。
第二个好消息是，后者完全不影响你在前者上努力。
5.
最近一次把我看哭了的，是一部毫无哭点的喜剧电影。
可能导演都没想那么多，真是观者有心。
《西虹市首富》里，一夜暴富的王多鱼不知道怎么糟蹋钱好了，想出了一个全城大放烟花的办法。
本来他的动机很单纯，就是为了烧钱，其他没考虑。
但无意间却促成了不少好事。
镜头切换到这个欲望都市里的各个角落：几个刚刚下班的人，难得地在夜晚仰望天空，欣赏这片刻的美丽。
一只小狗走到小猫身边蹲下，暂时忘却了狗粮猫粮，把目光投射到苍穹里。
触动到我的是这一幕：万家灯火的某一个窗口，一对小两口正打的不可开交。女人边绝望地哭骂，边愤恨地打着累的不还手的老公。
这时，窗外烟花绽放，蒸发了眼下脚边的一切噪乱，将人从柴米里抽拔出来，女人一把搂过男人，他们拥吻在一起。既突然，又是那么的合情合理。
这就是平凡生活里的罗曼蒂克，这不是艺术的加工和想象，这本身就是我们生活硬币另一面的原貌，只不过，我们经常忘记。
烟花再美也是一瞬间？君不知，当你回眸一生，你想不起来自己吃了几顿饭，活在哪个钱眼儿里，你发现你正是存活于这些瞬间的记忆。
不管能不能横刀立马，都请记得你还可以为人世留下一场烟花。
这不是两者只能取其一，这是一道多选题。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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