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8年10月15日
我通过一名曾经被我治愈了的患者的关系,联系到了敬儒所在的基督城监狱的典狱长,并找到了为敬儒定罪的马儿堡法庭,以及主持敬儒一案的法官Alan Mcland先生。
Mcland先生告诉我,尽管他在主持此案的时候,一再提醒法庭被告人与被害人是事实上的夫妻关系,但是陪审团还是以诱拐罪将路敬儒关入了监狱……
“你知道这背后的理由……他是华人,再加上……”
Mcland先生抬起眼,有些不安地看了看我:
“他被判了五年的拘禁,如果他能够活着出来的话……”
“啊?你是说,他在监狱里会……”
“是的,我希望你能够理解,有人不希望他活下来……”
“有人?你说得是?”
Mcland先生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看了看我。
“目前,我所能为你提的建议是,去基督城监狱找管事的人,花上一点钱,至少,让他在临死前过得舒服一些……”
我的头脑里响起了一阵轰鸣声,Mary那大着肚子的身影,以及她那噙满了热泪的双眼,在我的脑海里沉浮着。
我驾驶着马车,带着担忧着的母亲走上了前往基督城的道路。
临行前,我特意去看望了阿贵,并将敬儒被捕的事儿告诉给了他。
“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阿贵叹了口气,无奈地看了看我。
我知道阿贵的言下之意,是敬儒不该与白人扯上关系;也许,在他的语气中饱含着在这里备受白人歧视的中国人的普遍感受吧?尽管如此,我想他对敬儒与Mary的爱,还是持有肯定的态度的。
“敬儒会不会有生命的危险呢?”阿贵抬起了担忧着的面孔,问我道。
他那近乎于祈求的目光,不知为何忽然之间就让我的心变得很痛很痛……
我对他说,我会尽力将他营救出来的,可是在内心里,我却在问着自己是否有能力将他给救出来。
“我先去基督城监狱看望他。你有什么让我带给他的吗?”
阿贵摇了摇头,借着小工棚里的烛光,我看到他的双目被泪水覆盖着。
“我能做的,就是为他祈祷了……希望Mary和孩子能够平安……”
阿贵转身走向床头,打开了一个蓝色的布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串佛珠递给了我:
“帮我把这个带给敬儒吧;希望这个能够保佑他……”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将脸转向了一边。借着烛光,我看到那一颗浑浊的泪滴正顺着他的面孔滚落了下来……
西海岸的雨季随着阵阵的秋风提前到来了。
我将母亲安顿在马车的车厢里,披上风雨衣,戴上了宽边的雨帽,驾驶着马车连夜出发了。
狂风夹杂着暴雨不停地抽打着我的面孔;我咬紧牙关,紧握着缰绳,在雨中泥泞的道路上艰难地行走着。
“Mary,你现在在哪里?天这么冷,你又怀着孕,希望你已经回到了九维湾,就像你信中所说的那样……”
但是,我也在担心着如果她回到了九维湾,那么等待着她的又会是什么呢?
我已经给Tama写过了信,感谢他对Mary的帮助,也希望他能够陪伴着Mary一同前往基督城……
我相信,以他的为人,他是不会放心Mary一个人走。
一阵狂风迎面扑来,我几乎从马上跌落了下来……
“Adam,雨这么大,要不咱们今晚先回到家里去,明天再走?”
母亲在后面的车厢里对我喊着。
“母亲,你别担心,我们得尽快赶到基督城去,希望能够赶上与Mary见上一面,还有敬儒……”
身后马车的车厢里变得沉默了,我在脑海中勾画着母亲双手紧握着挂在胸前的十字架的情景,以及她那为Mary和敬儒祷告着的呢喃声……
路蔓闭上了双眼,泪水渗出了她的眼帘。
Adam,这位与Jimmy流淌着同样的血液的一百多年前的男人,此刻在他所描述着的故事里,正顶着西海岸的狂风暴雨,驾驶着马车,带着坐在车厢里的母亲,艰难地朝着基督城的方向前行着。支撑着他的那一股动力,来自于对妹妹和妹夫的爱,以及做为家庭里长子,长兄的责任感……
而遗憾的是,造成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是他的生身父亲……
她想知道Adam与母亲 Eleanor的基督城之行,是否找遇到了Mary,是否将高祖叔公敬儒给解救了出来;可是同时,她又在惧怕着她将要读到的结果。
她随手关掉了台灯,决定在这个夜晚先将Adam的故事放一放。
楼下的卫生间里传出了淋浴的水声。
路蔓知道这一定是万克强通过网络处理完了在悉尼医院里的工作后,在淋浴间里冲澡准备就寝了。
万克强明天就要回到悉尼去了。这次回去,他将要为搬回马儿堡做准备。路蔓知道,他很快就要回到马儿勃勒来生活和工作了。
“我该怎么办呢?与他一起搬到布伦海姆去,然后嫁给他吗?”
Jimmy那一双盛满了忧伤的灰蓝色的眼睛,以及他那长满了胡须的,疲惫的面孔,又在黑暗中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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