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第一次在这所学院教英语,安妮是我的第一批学生之一。而后她被分在其他老师的班级,就没怎么见到了。上个学期和这个学期她恰好分在我的班作口语测试。
一个学期的教学加上两次口语测试的接触,得知了一些她个人成长经历的故事。她每次都平静地讲述,在我心里却激起了千层浪。我被深深震撼,全身的血液几乎迟缓至凝固,似乎眼泪都被凝固在眼底。而她所说的只是冰山一角,我也不愿深层挖掘冰山背后的故事,那样等于扒开她的伤口。她愿意透露的部分对我来说就已经够离奇的了。
很久以前听过一首民谣,《我的名字叫做安》。当时觉得名字蛮特别,其它无甚印象。昨天这个学期的口语测试,安妮又分在我的班,又听她讲她的故事。今天由那首民谣衍生的《她的名字叫做安》就跃入了脑海,不肯消失。我深深觉得“安”这个名字彻骨地贴合了她现在的境况,也为她有现今的安定生活而深感欣慰。
如果你准备好了的话,就听听安的故事吧。
安出生于非洲利比亚,九岁时因为战乱与家人失散,颠沛流离,几易其主,跟随不同的家庭跑过几个国家,最后落脚于科特迪瓦。十三岁时生下了女儿,是的,你没看错,十三岁。女儿今年19岁,六个月时因为战乱被火烧伤。全身多处三级烧伤,现在还在接受不同的手术治疗。安说幸好来到了加拿大。在没来这里以前,女儿的病情一度很糟糕。她向我描述的病情我不忍再复述,是常人耳朵难于接受的。
流离失所之时,安曾亲眼目睹敌军杀死自己的父亲,并将其毫无人性地残忍处理。
几年前,安到了科特迪瓦的难民营。在难民营期间,她静心等待分配,从未像别人一样到办公室去频频诉苦以达到早日离开难民营的目的。身为虔诚基督徒的安深信上帝自有安排,只需耐心等待。直到有一天家里有人敲门告诉她,她和她可怜的女儿就要到加拿大去了。
当时她不知道加拿大是什么地方,也从未听说过这个国家。身边人劝她别来,那样会有人把她卖了。简短的思虑之后,她当时做了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也是改变了一生的决定,就是来到加拿大。她当时想再坏的生活也不会比以前的生活更糟。要卖的话就卖她,只要不卖自己的女儿就什么都行。
安说来到加拿大后高兴地发现并没人要卖掉自己。
测试最后的时候她说她妈妈曾经告诉过她,生活中总会有各种问题。如果有任何解决不了的问题,先放下,因为这个问题比你强大。或许有一天你成长后就会比那个问题强大,那个时候问题就解决了。
印象很深的是在交谈中,安总会咧着嘴笑,露出黑人特有的洁白牙齿。几乎咧至两耳的唇角看不出任何以前曾有的伤痛。
她说她从不抱怨,因为以前曾经睡过的冰冷的地板如今被松软厚实的床垫代替;以前的卧室是野外的灌木丛,而如今的卧室是两室一厅,有什么资格抱怨呢?如今只有感恩。她也从来不浪费食物。来到加拿大后她讶异地发现世界上还有这么浪费食物的人们。
安—安稳,安定,安全,安好。她如今居有定所,一日三餐,朝九晚五的工作,远离战乱,对她来说是生命的更新,对我们大多数人来说却平常如空气。有谁曾感恩过这些?
昨天测试结束后和本地白人同事聊天,她说这次她没有听到很悲惨的故事,谢天谢地,因为她完全承受不了这样的信息。我反而觉得听到这些人间故事对我来说是一种恩赐,是一种心灵的洗涤。当时听着安讲述自己故事的时候,我直观的感觉是,终日里脑满肠肥的我们特么有什么资格抱怨矫情呢……
故事讲完了,请各位看官自行消化解读。望有助于各位。如果觉得话题沉重,下次请绕道而行。
如果有幸的话,真的很希望能把她更多的故事呈于纸上。也祝她和女儿一切安好,如她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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