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重圆,分钗合钿,重寻绣户珠箔。
许芸熙不会想到,她与柏晓年从来都不是一面圆镜。
“要去见他吗?”安若曦问。
“不知道。”
看到她纠结的眼神,安若曦安慰说,“与其这么跟自己纠缠,不如索性去见他。”
“为什么?”许芸熙这一刻,单纯得像个孩子。
“当年,柏晓年或许情非得已,即便是十年后,你也需要他一个解释,不是吗?”安若曦说,“人总会,不定期的想逃离,想出走,想寻觅。为的是,找到最本真的自己。”
许芸熙静然,点头赞许。
站在天桥上,远处高耸的大厦,在金色的夕阳下,犹如一座座佛塔。那一刻,喧嚣聒噪的城,有了一份慈悲。
依靠在天桥上,行人匆匆,许芸熙却很孤单,她的表情就像所有的等待者一样,想见而又忐忑不安。
还要怎么的表白,才不算独白,都怪我没能耐,转身走开,难道牺牲才精彩,伤痛才实在。要为你流下泪来,才证明是爱,你的感情太易割爱,把未来转眼就删改。
一如十年前,许芸熙在听《如果这都不算爱》,那年,天王张学友的这首歌,风靡校园。
或许,因为那句,难道牺牲才精彩,伤痛才实在,当柏晓年不承认那是一份爱的时候,她才会割腕自杀。
那些遗落在老歌里的旧时光,被久远的老歌唤醒,像乘坐16路公交,每天坐同一班车,看同样的橱窗,穿同样的人群。忙碌一天,像一年。没有wifi,只有数据。即便是最繁华的街,亦难掩落寞。
广岛之恋里,法国女演员说,再过几年,等我忘记了你,等习惯的力量使我又有了其他的相同经历。我会想起你,就像想起遗忘的爱情一样。我会回忆这段经历,如同回忆可怕的遗忘一样。
许芸熙终究不是电影里的人,她趴伏在天桥栏杆上,急切地想看到柏晓年。一个人让她伤痕累累,却不能忘怀的男人。
“来很久了吗?”柏晓年突然,从后面冒出来。
许芸熙看他一眼,没说话。十年过去了,他还是老样子,约会从来不会守时,每次都是她分分秒秒在等。
佛说,无碍便无牵挂,佛的境界,芸芸众生岂能轻易知晓?一件东西破了就是破了,本该把它丢掉,即便回忆着它的美好,也不必整天看着残破的它而伤心。
许芸熙是俗人,所以,她宁愿每天捧着残破忧伤,不及其烦地一次又一次舔舐自己的伤口。
“为什么要联系我?”话出了口,许芸熙分明觉得好笑。
“你不愿意吗?”
柏晓年的骄傲,让她又爱又恨。
感情的世界里,永远不存在五五分,总有一个甘于付出者,只是,谁付出的多,谁就被伤害多。
许芸熙手腕上的疤痕,清晰可见。
“你还是单身吧?”柏晓年问。
白了他一眼,许芸熙打开手机相册,翻到了一张她与祁柯的合影,放在柏晓年眼前,“我男人。”
那一刻,柏晓年成了隐形人。
许久,许芸熙拖着下巴,问,“怎么没走上写作之路呢?”年少的记忆里,柏晓年的作文每次都当范文,在整个年级传阅。
柏晓年笑了,“年轻的时候,我们都有那种向往自由,想要去流浪远方的冲动,会羡慕那些交不起房租落魄的音乐人,郁郁不得志的诗人,满脸胡渣子饥一顿饱一顿的画家,可是,在某一天,已经不再年少的我们,会发现并且承认,世界上没有那么多文艺浪漫的事儿,安安稳稳平平淡淡才是大多数的归宿。”
“年少时,我们都会做那样的梦呢?”
“青春是一块遮羞布。”
柏晓年被祁柯的照片激怒了,像角斗场上的猛兽,被对手激怒了一样,眼神里充满戾气。
她原谅了他的刻薄。
在我们的青春里,谁没有这样的一个寂静的人,在人群之中将你的所有悉心珍藏呢?谁没有一双你从未觉察的眼,跟随着你,让你就这么轻易,将他所有关于青春的回忆霸占?
十七岁那年,许芸熙也曾想过,就让那寂静的爱,成为一生的秘密,归于尘土。
直到某天,时光老去,柏晓年会对她说:我曾经爱你。
“我送你回去吧?”柏晓年说。
许芸熙不由自主,看了时间,从她上了天桥到现在,时间不过是57分钟,而柏晓年来天桥,超不过15分钟。
“家里有点事,”他解释。
许芸熙浅笑,理解他。
柏晓年走下天桥,转身,看一眼天桥上的许芸熙,冲她挥手,大声喊,“许芸熙,其实,我是爱你的。”
迎着风,许芸熙流泪了。
她不是矫情,没有置身于她曾经的经历,很难理解她此刻的眼泪,为了这句话,十七岁的她,可以做那样的傻事。
他的身影,渐行渐远。
许芸熙喃喃自语,“我真的想你,从你离开后,世界这么大,我站在中央,仿佛失去了依靠。也许,安若曦说的对,我对你的所有感情都源于青春的梦,那个梦却不切实际,可我依然说服不了自己,就这么爱着你,爱了你十年,或许,还会更长时间。”
那时,安若曦说,她会同时爱上两个男人,让许芸熙不齿。现在,她看着他的背影,才发现,一颗心真的可以同时爱上两个人
紧跟着,许芸熙也走下了天桥。
在16路公交车上,许芸熙托着下巴,盯着窗外,外面闪动的橱窗,流动的人群,已经与她无关。
半年前,就是在16路公交车,亦是在这个位置,她遇到了祁柯。那天的相遇,并不像青春剧里那样,是一个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的天,恰好相反,天气异常糟糕,祁柯上车时,乌黑的发丝,还夹杂着盐粒般的冰雹。狼狈不堪的祁柯,站在许芸熙跟前,融化的雨滴,滴在了许芸熙身上,不知何故,他惊慌失措,忙着去帮她擦拭。
“很抱歉,”他耸耸肩。
许芸熙很大方的微笑,“没事。”
祁柯是个warm man。
或许,那一刻的许芸熙,还沉浸在蒲昊霖带给她伤害的漩涡里,在她筋疲力尽,迟迟望不到岸边的时候,这个温暖的男人出现了.
惊鸿一瞥,注定今生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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