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此臣非唐狡
吴败斥道:“为何不放箭?”
他转身看向狰狞可怖的常义,只见常义右手举起,手指竟都弯曲。
正是常义不让放箭,这数十弓甲兵是他训练出来的,自然完全受他指挥。
常义慢慢放下右手,沉声道:“放他们走。”
吴败、江仁、南宫生各自一惊,吴败惊容道:“你说什么?”
常义厉色道:“放他们走。”
江仁沉眸不语,南宫生失声道:“常将军,王爷让我等阻击截杀他二人,你怎可……”
常义厉目看向南宫生,斥道:“你二人与人家相斗,已然落于下风,今却又要以不武而夺其性命,此非常义所为。”
常义看向苏青和盛开,道:“你们走吧,他日若能与你二人做一番生死之斗,常义无憾矣。”他又道:“谁若再阻拦他二人,休怪常义不给你面子。”
苏青与盛开互相一视,对着常义抱拳行礼,转身向着松林更深处走去。
常义,这厉鬼中的天神,矗立在松林之外,碧森森的眼中燃着火,那是血性英雄之火,人世正因为有这种火,才让一切无义之徒心生汗颜。待苏青与盛开的身影已完全不见,他转过身子,凛然走了出去,更不看江仁等三人一眼。
关山王府,吴败叹息一声,道:“若不是常将军阻拦,苏青与盛开早已成了亡魂。”
南宫生立道:“常将军,你这样做,可对得起主公吗?”他已看向关山王,似在等着接下来发生的事。
常义正身而立,凝神不语,似完全没有听见南宫生和吴败的话。
关山王纵声长笑,立走下台阶,到常义身前,拍了拍常义的肩膀,道:“常义啊常义,你真不愧为本王帐下最重信义之人,别人都言你做的不对,本王却说你做得好。”
常义俯首道:“谢主公。”
关山王转身上了台阶,厉声道:“常将军是本王的爱将,你们万不可再说常将军的不是。”
江仁、吴败、南宫生俯首默立。
关山王又自叹道:“看来,本王还是低估了这两人,在那般紧张时刻,竟还能想出逃生之策;在体力大减之时,竟还能力敌江仁和南宫生而处于上风。”
吴园,贺碧玉站在吴败身前,似在沉思,许久,终于说道:“我要杀了南宫生。”
吴败惊容看向贺碧玉,道:“你恨他?”
贺碧玉冷笑,道:“恨?我为什么恨他?若要恨,就得先有爱,我与南宫生,不过曾是互相利用罢了。”但她立又切齿道:“但我想杀他,我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他,我实在忍受不了他对我像猴子一样的戏耍,是他拿走了我的一切,才让我不得不去迎接那些肮脏男人的蹂躏。”
她又看向吴败,道:“那么,你恨不恨他?”
吴败的拳头已握紧,道:“恨,我对他恨之入骨,甚至比对苏青的恨还要深,我讨厌他那死鱼般的眼睛,我恨他看你时满不在乎的眼神,我恨他对你的占有。”他的眼睛似已喷出火,已在怨恨地看着贺碧玉。
贺碧玉痴痴道:“没有,他并没有占有我,我对他只是逢场作戏。”
吴败惨然道:“可是,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无论如何忍受不了的。”
贺碧玉突然倒在了吴败的怀里,哀声道:“那只是以前,只是以前,求你了,你再也不要说了。”她已紧紧抱着吴败。
吴败本已颤抖的身体终于不再颤抖,以手轻抚贺碧玉的头发,道:“我为什么会这样爱你?”
贺碧玉突失声道:“我要杀了他,只有杀了他,才能减轻你心里的痛,是不是?”
吴败道:“但你如何才能杀了他?”
贺碧玉离开了吴败,肃色道:“我想,我能杀了他,只不过,我是要借别人杀他。”
吴败疑声道:“你要借谁杀他?”
贺碧玉道:“主公。”
吴败惊道:“主公怎会杀他?”
贺碧玉道:“主公若知道南宫生对他不忠,自然会杀他。”
吴败又惊道:“南宫生对主公不忠?”
贺碧玉道:“南宫生剿除三十六寨后,带回来了十箱黄金,你觉得多不多?”
吴败道:“三十六寨横行数十年,财力肯定极大,十箱黄金,虽说已然不少,但或许确实不止这些数。”
贺碧玉道:“主公并不是普通人,所以他自然觉得有问题,但他却未加过问,你可知为什么?”
吴败道:“因为主公并没有抓住证据。”
贺碧玉道:“不错,这只因为南宫生将没有上报的黄金早做了转移,已换成了银票,而银票却在另一个人名下。”
吴败脸现异色,贺碧玉接着道:“起初,我也不知道,但我一想他转移我的钱财的方法,我就明白了。”
吴败惊色道:“那么,他用的是什么方法?”
贺碧玉道:“只因为在长安乐坊,有一个地下密室,那就是他与倚轩用来窃取我的财物的,而他自密室转出我的钱物后,再将其兑成银票,而他又将这银票归在一个外地人的名下,所以,别人根本查不到。这次,他用的便是同样的方法。”
吴败道:“你虽知道,但银票现在并不在南宫生名下,你也还是没有证据,除非……”
贺碧玉道:“除非找到证据。同福号钱庄的入银我已有一个底子,这自然是孙兴的功劳。而至于那个人,我已经查到,他是山西的一个财主,叫做张富,做的是绸缎生意,他绸缎行的收支我已派人在山西大同号钱庄查到,所以,他在同福号的这一笔钱便来路不明。现抓来张富,质问于他,他自然只能说出来。”
张富并不胖,倒还有些瘦,财主一般都很胖,但张富是个例外。可瘦人往往都很精明,所以他能发财。
张富在睡梦中被人从家中提了出来,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几条横眉怒目的大汉,直接吓得尿裤子了,他的胆子并不大。
所以,怕死的人往往惊不起吓。关山王的名字已无人不知,当他听到若不说出银票的来历,就将他交给关山王后,他便立时招了一切。
关山王看着南宫生,久久才道:“本王倒实在没有想到,你还有这么大的能耐。”
南宫生俯首默立,一双死鱼般的眼睛空洞无物,但他的内心,是否已充满了恐惧?
关山王突呵呵一笑,道:“三十箱黄金,你吞了二十箱,你为什么不去做生意?”
南宫生终于抬起了头,道:“主公,南宫生愿意接受惩罚。”
关山王又笑,道:“你想让本王如何惩罚于你?”
南宫生一怔,却立沉声道:“就算主公要杀南宫生,南宫生也绝无怨言。”
关山王厉色道:“你以为本王不会杀你?”
南宫生默然不语,一双眼睛仍是死鱼色。这冰冷的汉子,当真如同一尊没有感情的石像。一个完全没有感情的人,往往是最危险的,因为,这种人极度自私,从不将别人的好坏生死放在心上,他只爱自己。
关山王将南宫生看了很久,他的眼神犀利、慑人、深邃,又带着探视。
南宫生第一次感到了害怕,从未有过的害怕,但他的眼睛,仍是死鱼色,整个人仍如同一尊石像。
终于,关山王挥了挥手,道:“你走吧。”他已转身,走向内室。
南宫生死鱼般的眼睛第一次看起来像个活人的眼睛,因为这眼睛第一次带上了感情,他眼中的神色似恐惧、似不甘。对着关山王的后背,南宫生道:“主公,你就不念南宫生的苦劳吗?”
关山王停下了脚步,并没有回头,喃喃道:“你又何必……”又叹息一声,终进了内室。
关山王进了内室,斜倚到案上,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几声惨呼声自外面传来。关山王睁开了眼睛,长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他就看到了军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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