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物

朋友的大柜子里堆满了东西：照片、明信片、小玩偶、挂件、摆件，甚至各种请帖、门票、车票、电影票······看得我头皮发麻。她说，那都是回忆，每一件都有故事；像我这种冷血动物是无法理解的。

我几乎没有纪念品，除了点照片；礼物懒得带走，只把明信片拣出来，送回老家，归置在老宅箱底。捆了两扎，绝不再随行李走。看年看月翻出来，咀嚼一下，也能如痴如醉。

如果不小心碰上其中一位，有了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感觉，就将它们抽出来，放到更不会去找的地方。剩下的小半扎，老被“不见又思量，见了还依旧”的无奈压得喘不过气来时，不如不再思量。这其实是脆弱。

冷血也好，懒怠也好，脆弱也好，我认了。这些年没敢如时代鸿鹄们北漂南下，只在这山城辗转腾挪就累得我丢了半条命。我体味着轻装简行的便利：为了不拿包，每一套衣服都搭配兜，要么衣兜，要么裤兜；甚至裙子也有兜，揣把钥匙，揣个手机就行，尽量少带东西。

倒是有位奇友，毕业季送了一本《容斋随笔》（也许是《淮南子》，没胆儿向她求证），一直跟我颠沛流离着，至今在身边，跟同一出版社同一出版年份的其他十几本书列在一起。常常会翻开看几页，看累了就想想她傻傻的表情，想想那些稀里糊涂的时光，再美美地睡觉，好梦连连。这是特例。

冷血到尽头就是很多情，我安慰自己。时不我待，对着一张纸片发傻不划算。我要干活吃饭，要看书养花遛狗，没有时间回忆。

我不介意跑步进入老年痴呆行列，但不太痴呆的时候，得多了解无关痴呆的一切。旧物旧人会渐次沉寂下去，直到我也沉寂，旧不旧都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