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常能见到那个老头,我也叫他大爷,他个子很低,肤色黝黑,不少皱纹已爬满了脸,法令纹像刀子,从鼻子一直割到下巴两侧。经常在太阳下工作的他,眼睛看起来深陷。他还戴着一顶白色鸭舌帽,裤子是棕色的,板鞋的侧边还有泥巴。枯黄色的短袖虽然是皱巴巴的模样,但只有他穿起来才觉得舒服。
当我看到他的时候,他那顶白色的帽子已经成为了灰色,不知戴了多久,好像和他的头颅融为了一体。
他拿着一根水管,兴冲冲地浇着水,路旁的每一颗树都是他的目标。一大群人走在去上课的路上,每个人都看到了他,但他似乎没有时间来注意周围的一切,不管人们对他有怎样的看法。他一心沉醉在里面,他想尽快把这件事做完,看得出,他刚睡起午觉来,他在这里没有家,他只有晚上才回去。
中午的时候,他就回到树荫下凉快,躺在草地上很快就睡着,而且中午没有人会来打扰他。这个地方就在体育馆附近的一处密林中,在毒辣的阳光也钻不进来,投进来的都是一些斑斓小点,就像繁星。微风时常从树梢里窜进来,从一头再奔到那一头。他在地面上铺好纸片,然后缓慢的躺下来,在浓郁的草香中,他掏出旱烟,那低着头认真的神情和浇水时的他一模一样。白天虫子是很少叫的,比如蛐蛐,这里很安静。老头抽口烟,叹口气,抽烟后的他翘起二郎腿平躺着,这种姿势对他来说无比舒适。
现在他兴冲冲的浇着水,管子很长,有几个淘气的家伙在另一头,把管子踩住了。老头看着水不再从管子里出来,顿了顿,水又流了出来。他继续浇水。这是他的工作,炎热的夏天里,全部的树木都靠他活。花草和他没有关系,对他来说,有那些高科技就行了。那些负责喷灌的水轮头不那么负责,避免不了机器脑袋的笨拙,总有些地方浇不到水,有时候还会喷到路边的人。他看了一眼四周,又看看树坑,露出与世无争的神情,非常平静,他浇完一个又一个,想快点结束,但他看起来却并不着急。他想着浇完十个坑就抽一根烟,现在已经是第八个了。
再一次遇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小公园。手中拿着旋转着刀片的机器,认真地修理着树叶。他孜孜不倦的样子真让人动心。比较可惜的一点是,这个校园里的公园并不大,行人时常经过这里,总是皱起眉头。机器的声响太大,震耳欲聋,没人可以接受这样的噪音。好在这个工作时间不长,速度很快,弄完这个以后,他会用大剪刀修剪灌木丛。
我想建造一个和自然相差无几的公园,然后化身老头,待在那里。我不需要很多钱,够我买一盒烟就行。我得吃饭,也不吃什么大餐,零食就可以,午餐最好是牛奶和面包。我不住别墅,睡在草地中央就行,有时候会有蚂蚁咬我,所以我不得不找个纸片当床。我不开车,我也没钱加油,有我这双腿就够了,我的步伐轻盈,走起路来时,能充分地感觉到土地的柔软。我不需要公园里有什么游人,当然小孩可以来。情侣滚蛋,这会让我分心,同时也会破坏气氛。我不需要这些,我不能很好的驾驭,但我能驾驭剪刀。给我一把闪闪发亮的剪刀就行,用的久了,自然锋利。
这个公园,除了我,没有其他员工,我每天爬上爬下,一边锻炼身体,一边锤炼意志。我和树、花、草,蓝天、白云在一起,清风时常做客,头顶的烈日,是我的兄弟,给我充足的阳光,我们一起守护这里。
夜晚,夜晚,夜晚,最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我带好我的工具,来到了半山腰的屋子。这是我搭建的,外观不美,里面温馨。全是木质的家具,手工制作,为了这个我做了好久好久,但难不倒我,我有做木匠的天赋。
锅碗瓢盆就放在窗边,夕阳从远方铺来晚霞,是红色,又不纯粹,其中还有些泛黄。木质的小床不用多说,也有坚石的成分,那几块砖头是我捡来的。它们负责把床板支离地面。在床的头顶,有两排书架,上面有我最喜欢的名著小说。床边有一张凹凸不平的木桌,上面摆满了信纸。一眼看去有些凌乱,走近一看却井然有序。纸面的文字格外清晰。
当月亮升起时,我看到了冷清的脸,伴随着惨白的光来到我的窗前。我点烟,而后呼呼大睡,深度酣眠。第二天我还会干相同的事情,修剪。
“有病!”一个同学对我说。“再不快点走就要迟到啦!”
“走吧!”我说,回过头去,又看了一眼正在浇水的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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