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无事,想起她来,就想写段文字来纪念我们曾经的友情。小时候,不知怎的,她总找茬欺负我,比如冬天坐在冰冷的板凳上手脚都快冻僵了的同学们下课了都爱凑炉子跟前烤火暖和暖和,等下课铃一响,只听教室里一阵稀里哗啦桌椅碰撞的急促声响,大家都起身飞一般扑向温暖的小火炉,常常是明明离火炉较近的我最先奔到的火炉边,最后却被她联合别的同学借个由子愣是从火炉边把我挤兑出去。心里很难过,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她这样对我。
后来,上中学了,既是小学同学又同村的我俩虽不同班,感觉也比其他同学稍近了一层,一次她郑重和我说,对不起了以前不懂事总欺负你。那时候大些了,觉得小时候毕竟还都是孩子,她又有道歉就在心里原谅她了。慢慢她竟对我很好,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一起走三十多里山路上学,星期六放学一起回家。
骑车走在回家的山路上,一路上嬉笑打闹也累得汗流浃背。铺满大小碎石的蜿蜒曲折的山路很不好走,不小心就连人带车都摔下去,把我磕疼磕破都是小事,把家里好不容易给买的心爱的凤凰牌二六自行车刮破对我来说是大事。心疼得不得了,一边是爱车伤痕累累;一边是倒下时路上的石子硌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甚至被尖锐些的石块划破或蹭秃噜皮;一边是恨自己咋就这么没用,于是就地就坐那直抹眼泪儿。她也不劝我,也不单独自己走,就在前面默默地等我哭完再一起走。十三岁的我又瘦又小,这路上的石子也总和我过不去,她比我高也比我壮实些,所以我没有机会等她,总是她在等我。
每个星期在学校住五天,周六下午回家星期一起早回学校,学校的伙食就是米虫拌小米饭,米是从家里拿来的,米虫是米亲自生的,基本每餐都能从小米饭里翻出它生的许多孩子来。菜呢,早晨是亘古不变的大青盐腌制的芥菜疙瘩咸菜,臭烘烘的咸菜缸里时常飘着老鼠的全尸,中午和晚上永远就只有老三样—白水煮圪瘩白或茄子或萝卜,等到冬天会把不禁储藏的茄子换成白菜,我们学校自己有个大菜园子,我看见里面常年就只有这四种菜,肉是肯定甭想的了。在直径大约1.5米大锅的菜上面,星星点点飘着点油花儿,这是菜快出锅前做饭的师傅特意往菜上面淋的。同学们看起来狼吞虎咽吃得都挺香,就只有我怎样都吞不下去。明明肚子已经饿得叽里咕噜地叫唤,可是几口饭下去就饱了。为了不至于饿死,得撑着身体学习再学习好走出这贫瘠又无望的山旮旯,就每顿二两米饭泡点菜汤,菜是一点也吃不下,我总能闻见菜里有一股怪怪的类似死老鼠的味道,泡菜汤是因为汤里有咸滋味好下饭。
想多从家里拿点干粮,也就是小米面和黄米面蒸的豆包和年糕,可抠门老妈总是怕我拿太多的干粮吃不了糟蹋了,每星期的五天应该或者能吃几个要我查着个数往学校带。而每次她都能拿满满一黄布兜子干粮,于是我的吃没了,憨厚的她那总能再接济我几个。现在想起来,在心中留下的,依旧是感动。为那份纯真的友情。
中午睡不着,也许是心里压力太大也或者身体状况不是太好,好不容易眯着了吧管保就得魇着,耗尽全身力气挣扎着醒来,感觉又累又怕心脏突突突跳个不停,看看时间睡着还不到十分钟。梦里,天旋地转,身体一直无休止的向深渊坠落下去,耳边的风都呼呼声响,怕啥就能瞅见啥,还明知是梦拼命想醒又醒不了。折磨得我干脆不睡了,利用午休时间学习,下午上课却又困顿得不行,只得和我的死对头—瞌睡虫不停歇的做着艰苦卓绝的顽强斗争:我的两只胳膊早已被我拧掐得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印痕,上眼皮和下眼皮这两对神仙伴侣一直在不知疲倦的演绎着生死相依永不分离的感人戏码,任你天王老子也阻止不了它们这四十五分钟内要黏在一起秀恩爱的决心,只恨不得拿根棍儿把它们给支上了。老师那滔滔不绝的嘴巴及写满粉笔字的黑板在我眼前谍影重重,我只听见有声音好似催眠曲般在耳畔来回飘荡着......
但凡下课的钟声不敲响,万恶的瞌睡虫也是决不肯投降的。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你想就着困意趁着课间休息好好小憩一下吗?我明白告诉你休想!那下课的钟声似法海收妖精的盆钵,管保一下子就能把瞌睡虫给吸跑,那清脆的钟声又好似敲在我脑门子上使我打了个激灵,瞬间没了一丁点困意,如同被下了蛊般基本下午的每堂课都这样循环度过。又气又急的我索性下课时间也用来学习,为了补上课堂因犯困落下的学习。这样我的时间基本就被学习添得满满当当的了,几乎没有空隙。和同学交流玩耍的时候也很少,似乎也没啥心情和他们玩耍。
我和她虽然不在一个班却住一个宿舍。冬天是最难熬的,数九天寒风顺着密封不严的窗户和门口遛进来吹得宿舍棚顶裂缝处糊的旧报纸呼啦啦乱响。一铺大炕睡十几个人,偌大的火炕最中间有个灶膛,每天晚上我们轮流值日烧一小簸箕学校发的干牛粪根本不顶事,冻得我们有时干脆就围着围巾穿着棉鞋睡觉。早晨起来,脸盆里晚上没倒的水都冻成实心儿的了。
有时候,我和她钻到一个被筒睡觉,这样就能盖两床被子暖和多了。甚至曾经三个人钻一个被窝,这样挤着又有仨被子就更暖和了,不过因此不但虱子在被窝里横行,还被别的同学感染上了疥疮,脚趾缝和手指缝起很多小水泡流黄脓水,又痒又难受。回家里又不知不觉把家人都传染上了,治疗了很长时间才好。
更多时候,为了不影响别人睡觉,我要一个人睡,而且紧靠一边挨着墙,整个宿舍最冷的地方,因为熄灯后还要想办法再学习一会,实在找不着放蜡烛的空地儿,我便把蜡烛点着,把枕旁有蜡烛大小的一块墙皮烤热,就热把整支蜡烛紧贴上去,便OK了。我这只先飞的小笨鸟,不是一般的笨,白天拼命扑棱着飞一整天还是不够的,还得再接着飞半宿,不然就有落后入不了林子吃不上虫子的风险。
老妈说,她这辈子因是女儿身,姥姥家里重男轻女没让她上学,一辈子就只能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在土里刨食了。我这辈子不会再有和她一样的待遇,只要肯念书能考上学,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我读完,若不念书自然也是好,回来家里地里也是个帮手。放假在家的时候,去山上干起农活来,无论咋用心尽力,也追不上大人干活速度,而且差老大一截。老妈要强又是急性子,见和别人家一般大的孩子都当半大劳动力使了,自己孩子仍是瓜娃子一个,家里家外干活都不顶事儿,就拉长脸絮叨个没完,而我也只有低头挨骂的份了。
小小的我心里沉重地装满了对人生的无奈、对未来的美好渴望,还有偶尔的绝望,常常呆呆的望着远山上的流云落日,簌簌泪落无语。看它们来去自如多自由啊!而我却像生活在囚笼里一样,最要命的是感觉遥远的未来,像空气一样既看不见也摸不着,就像掉进了梦魇中的深渊,即见不到底又爬上不来。我的人生,除了苦学,再没了其它。现在想起那一段过活,仍是辛酸,那不应是一个十几岁花季少女应该背负的东西。曾恍惚以为那样的日子永远没有尽头,果是这样,人生莫不如,戛然而止。
和她在一起,就开心了许多,她爽朗的笑,幽默的话,常常令我捧腹。现在想来真的感谢她带给我的那段友情。班级经常有男生暧昧的眼神或纸条飞传过来,对此,我不屑一顾。我知道自己,有如花的年龄,却没有如花美貌,他们暗恋我,大抵是因为我的成绩好罢了。我暗恋的人在另一个班级,那个男孩俊俏聪敏,至少在我眼里是这样。可是,他和她班级的女孩却传出绯闻,这令我偶尔闲暇想起他时伤心欲绝(当时的心情用这个词一点都不为过,一想到暗恋的人喜欢的却是别人就心痛)。这是个秘密,就连最要好的她都不曾知道。三年中学生活过去,却始终都不曾与我心中的男神有过只言片语,现在想来觉得那时的自己也挺好笑的。
经过三年苦读,考取了中专,家里高兴,老爸说:“丫头,凭你应该考个大学给咱家,咱不去中专了,上高中吧啊?”
“不!”我决然地说:“我不上大学,就喜欢上中专。”
上大学,还要经过三年噩梦般的高中生活,甚至比初中三年还要恐怖,我不想也不要,再过这样的三年我就是不死也会疯掉。
离理想终于越来越近了,中专生活轻松了许多,我和她经常通信,我们互相想念。她没考上,自己找了工作。毕业后我们经常见面,漂亮的她不但能言善辩,也是个能找乐子的可人儿,只要有机会就腻在一起。有些时候嘴笨口拙的我在各种场合经常闯祸闹笑话,她竟然有能帮我把残局又收拾得很漂亮的本事。我喜欢她,近乎崇拜。
这时的我们已是二十几岁的大姑娘了,却都待字闺中。因为感情生活一直不顺,我们每天把酒当歌互相安慰排遣着我们的苦闷和寂寞。历经感情的多变,最终总是演变成我们喜欢的人不喜欢我们,喜欢我们的人我们不喜欢,可能我俩都不太会梳理自己的感情,对于不想要的回绝得干脆,对那无望的爱却只能悲伤以对。尽管也尝试着去爱却仍然没有结果。或许我们不够天生丽质不够温柔善良,所以留不住所爱的人,没有哪个女人不渴望得到浪漫的爱情幸福的婚姻,苦苦追寻的结果却仍是一片空白。曾经大都是我们去挑检别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悄悄地变成别人选择我们了。两个伤心寂寞的人在一起,并没减少多少伤心寂寞的份量,似乎更加寂寞伤心了。
有人又给她介绍了一男朋友,双方各方面势均力敌都还满意,也都老大不小对爱情不再抱有奢望,短暂相处后,俩人于是准备速战速决将订婚提上了议程。
就在庆幸一个老大难终要解决了的时候,她的男友有一天突然给我打电话说要和她分手,我十万分愕然地把他叫到跟前质问为什么?他说他会周易八卦,根据她的生日时辰及面相推算她命中注定不会有子并且克夫。忍不住笑着告诉他所推算的生日时辰根本不对(由于年龄比他稍大一点向他瞒了岁数),再说都什么时代了还信这些玩意儿。他沉默片刻说他有个弟弟早年意外身亡,若是之前就懂这些化解一下一定会没事的。
我戏谑说:“你不是会看相的么,那你就给我也看看吧!”
说完他竟认真地看了看我问:“看哪方面?”
“就看婚姻吧!”我随口说道。因这也的确是目前面临的最难解决之大问题。
“从你的面相来看—你未来婚姻将会有很大波折和磨难,嗯,你以后多做点好事吧!”
“什么什么?我为什么要多做好事?所谓的好事是指什么?”
“就是积德行善尽力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至于为什么你将来就知道了。”
听完他话,心里更暗暗吃笑。由于怎样劝解都无济于事改变不了他的想法,我只好回头好生安慰她:“这个男人年纪轻轻地就迂腐透顶,的亏还没结婚咱不理他也罢!”
她伤心又气愤地大叫:“本应是我先甩掉他—凭什么是他先甩我?!”
我一气也找到媒人评理说他的迂腐至极。谁知媒人竟口无遮拦的笑说她的男友看上我了。
我大惊之后甚觉这不着调的媒人是在讲无趣笑话:“怎么可能为什么呀?”
媒人笑答那就不知道了。恼怒之余女孩的虚荣也让自己心底暗生一丝丝窃喜,不可思议的是这个男孩后来居然还真打电话约了我,我只好委婉回绝了他。怎么可能,一是我对他根本不来电,二是他都到要和她订婚的地步了,我若再和他岂不是让人笑话,也让她恨死我们?
后来因个中原因她离开了故乡远嫁千里,少了音信,我则找了曾经的老公现在的前夫。现在的我们,都已人到中年,为家里老少和一日三餐奔波劳碌个不停,眼角早已不知不觉被岁月的小刀子悄悄刻上了深浅不一的诸多鱼尾纹。想起青春年少的轻狂,懵懂无知的我们做过的那些个傻事,不禁哑然失笑。我们曾是那么好那么好的朋友,她曾带给我那么多的温暖和欢笑。在我的内心深处,她一直就不曾远离。如果,时光让我们回到过去,我会对她比以前更好些,再好些。常常地,在离她遥远的地方想念她,想念她的笑和她的好.....真心的祝福她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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