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的孩子？

外出遇见一位对我老家颇为熟悉的人，于是，他问起我是谁家的女儿？殊不知，这是我最不想回答也最不知道该如何且难以如实相告的问题。而这，也是我最害怕被问起和最害怕回答的问题。每每被问起，我都需要在脑海里思索一番，我该如何回答呢？思索时的沉默与尴尬，只有自己知道这种意味。

实在不愿面对沉默时的尴尬，所以我吞吞吐吐地要么说出叔叔的名字要么说出爷爷的名字，而那个原本该是我父亲的名字无论如何都无法脱口而出。其中，一半是羞愧，因为我并未能让我的父亲以我为荣，一半是怨恨，因为从小就被告知我不能说我是我父亲的孩子。

我再三提醒丈夫在外也不要说自己是谁的女婿，如果有人在他面前提起父亲的名字，便说是侄女婿。但丈夫不以为然，总是用一副轻描淡写的语气同我说：“现在又没事了，说了是女婿又没关系……”。呵，他毕竟不懂。

当然，除了这种问题的尴尬，更令我尴尬的其实是别人当着我的面问我父亲或母亲我是谁……这种尴尬是绝对不亚于前者的，因为我还要承受父母亲的尴尬，还要承受有可能被介绍为其他身份。当然，倘若现在父母亲愿意大方承认我是她们的孩子，我也许会更无地自容。好在，我已经不需要这种承认，而迟到的承认，只不过是更让我觉得自己在摇尾乞怜罢了。

理智上我认为自己不再计较且可以理解她们的考量，但无论是潜意识中深埋的痛处还是下意识里对他们的抗拒，都在提醒我——我从未忘记，我一直介意。

那句“不要在外面说你是××的女儿。”是挥之不去的总会在不经意间刺痛我的记忆。我只能挣扎，挣扎在理智上明白该如何做而内心迟迟不愿释怀的痛苦之间。

我是愿意理解的，也是可以理解的，至少理智上早已理解了，但我也希望，自己可以被理解，理解我与他们之间的生疏，理解我对他们的无意识中的抗拒，只需要理解，不需要去强求那所谓的爱，也不需要故作亲近。

我是谁的孩子？我是我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