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记忆中的少年
离开南城,那个四季如春的美丽城市一年后,我时常会想起你,那个穿着白衬衫冲我傻笑的省城小子。
遇见你的那天晴空万里,我穿着一件墨绿色的睡裙站在院子里,保姆是个很懂小姑娘心思的中年妇女,知道我总拿本书躺在院子里晒太阳,便在院子里种满了向日葵。
院子里有颗梧桐树,在满院子向日葵下显得格格不入,而我却最喜欢躺在梧桐树下晒太阳,保姆很不解的说,清寻,梧桐树遮住了太阳,阳光是照不进来的。
对于保姆的话,我只是点点头,没有照办,她大概也知道,我不喜欢被人约束,也不爱说话,总是少言寡语的一个人,便不会再多嘴,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太阳西下后,我就从梧桐树下走了出来,这时你来了,保姆也来了。
保姆站在你身侧,拍了拍你的肩膀对我说,清寻,这是保姆的儿子,简言。
保姆有个丈夫,是省城那边的,保姆来市里照顾我,应该是家境并不富裕吧,不然也不会做保姆这个职位,吃力不讨好,这是第一天来我家照顾我时她说过的,丈夫姓简,还有一个儿子,比我年长一岁,叫简言,我想就是你吧。
而你应该是来南城看她的吧。
就这样我看着你,你也看着我,大概是见我一脸的凶巴巴,你主动调节了气氛,冲我一笑,露出了两排白白的牙齿,我匆匆的把视线移去了一侧,显得有些慌乱,然后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保姆的话,过后不再逗留,离开了院子里。
讲真的,我从没见过一个人冲另一个人笑,还能笑成你这样,明媚而干净。
没过多久,我们就又见面了,我依旧抿着嘴,冷着脸,反而是你很惊讶,朝我左侧躺下,说,嗨,又见面了。
我本来不想搭理你一个陌生人的,但想起那天你对我笑时的模样,我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你。
而你好像丝毫不怕冷场,继续拉着我东聊西聊。
你说,你从没见过像我一样的女生,寡言少语,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在你的记忆里,你们那的女孩子,都是拉帮结派的,连上个厕所都会拉一个人陪着。
我难得没有扫一个陌生人的兴,回了句是吗。
见我回答你了,你笑了,话匣子大开。
你说,当然啦,你们那的女孩子不像我这样文静,都是凶巴巴的,爱闹腾。
我说,哦。
也只有你这样善良的人才会把我这样的行为理解成文静。
然后便一直没听见你再说话,我将头侧过去看向你,而你也看着我,一脸的尴尬,我快速的将脸转了过去,有些急急的说,我没和陌生人交流过,他们都说我有病,不和我玩。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其实你也不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至少不像现在,话那么多,说也说不完。
这时你侧过头,好像很开心的样子,然后把我手里的书拿过,然后敲了敲我的头,说,真可怜。
而我最讨厌别人说我可怜了,我猛的站了起来,同时也吓了你一跳,让你将后面的话都吞进了你的肚子里,你也连忙站了起来,不知道我这个大小姐又闹了什么脾气。
我怒不可遏的看着你,然后从你手里拿过我的书,将你一把推开,看着你躺在地上不可思议的看着我,我心里又紧张又害怕,嘴上却说,你才可怜,乡下小子。
我本以为我这样对你了,你不会再和我搭讪了,从此和那些人一样,明目张胆的闯进我的世界,然后又悄无声息的退出。
谁曾想,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厚脸皮,没过几天,你又跑来院子里找我,你说,你要纠正我上次的那个错误,你说,你才不是个乡下小子,你是从省城来的省城小子。
就连一向不爱笑的我,都被你调笑的语气弄笑了。
然后我脸上多出了一只手,最后停留在了我的嘴角,你说,其实你笑起来很好看,女孩子应该多笑的,不应该板着张脸。
你说,人生在世,谁没有点病,你也有病,自讨没趣的病。
见我轻轻地嗯了一声,你跑过来打我,你说,你个小没良心的。
然后我跑,然后你追,累了,我们就躺在梧桐树下看向日葵。
躺下了你也不安分。
你用手肘轻轻地撞了撞我,你说,喜欢晒太阳,满院子都种着向日葵的女生能有多差,在我复杂的眼神里,你扭过头,凑过来轻轻地亲了我一下。
你说,清寻,这是你第一次叫我名字,我小鹿乱撞的嗯了一声,然后侧过头,不看你。
你有些生气,将我的脸扳过来,看着我眼睛,郑重其事的说,我喜欢你。
我从没见过这样一本正经的你,平时的你,总是老不正经的逗我笑,我心里有些害怕,害怕这又是你的玩笑话,害怕这是短暂的,就像烟花一样,虽美,可也只是一瞬间,同时又很开心。
最后害怕战胜了开心,我又恢复了初见时的样子,然后拒绝了你,看着你失落的站了起来,动作很缓慢,而我没有像往常一样拉你坐下。
你的背影是如此的单薄,我从来没有像这刻一样清醒,原来入秋了,你还是一件白衬衫,因为我说我喜欢白衬衫,其实你不知道,我不是喜欢白衬衫,是喜欢那天穿着白衬衫对我傻笑的人。
在我的印象里,你一直都是笑眯眯的,而今天,你却没有了笑容,脸上布满了失落,失信,失望,背过身时,你的泪滑落,掉在了我手心里,正巧被我握住了,泪明明像水一样,为什么却烫伤了我的皮肤。
我目送你离开,直到你的背影从院子里再也看不见了,我心里的那块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好难受,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像被蚂蚁爬过一样。
你说你喜欢我,可喜欢又是什么,我从来没有感受到过,可你却温暖了我。
2.听说你曾来过
一年后,我回到了南城,一回到南城,我就急匆匆的来到了我们初见的院子里。
院子里有一大片的向日葵,那颗梧桐树依旧在向日葵下格格不入,而你,却没有再出现。
物是人非。
我脑子里只有这四个字。
我像不信邪一样,翻遍了整个院子,还将向日葵都踩倒下了不少,这时,我站在向日葵中央,你站在梧桐树下冲我笑,然后摆了摆手。
喜悦爬满了我的脸庞,我迫不及待的跑过去抱住你,害怕你像那天一样,退出我的院子里,在我的世界里再也不见,只剩下回忆让我记起你。
你没有推开我,任由我抱着,然后紧紧的回抱住了我。
你说,你回家了,我在等你呢。
我自认为我是个控制情绪的高手,从小,无论喜怒哀乐都是一张脸,没有丝毫情绪的一张脸,冷冰冰的。
而家人都会想法子让我高兴,一个劲的对我好,我反而害怕他们对我好,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不见任何一个人,久而久之,他们都习惯了,然后适当的疏远我。
刚开始接近我的朋友,也是因为我家境好,后来谁也不愿意再找我玩,像是刻意孤立我,毕竟,谁也不会一直做着吃力不讨好的事。
走前他们还不忘说我是个大小姐,架子高,自命清高。
而现在,我却为了你这还不到十个字的一句话,泪奔,好像没哭过似的。
你拍着我的肩膀,然后冷着一个脸将我从你的怀里分开。
你说,如果我今天来,早知道你会哭,而我就不该来。
我生怕你走,硬是忍住不哭。
这时你却笑了,捏了捏我的脸颊,说,真乖。
我回来后,你也高考完了,即将步入大学,而我们也迅速坠入了爱河。
你的大学,在南城,我的城市里就读,而就是这个决定,决定了我的万劫不复。
你的温柔,你的阳光,看着你和别的同学说说笑笑的回来,把这些都给了除了我以外的另一个人,我站在窗台上冷眼看着,知道你进来了,我才收回冷笑,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和你继续调笑。
这种事有一就有二,渐渐地我便又恢复了第一次见你的那个样子,很好的将自己保护了起来,就像刺猬一样,逮谁刺谁。
而你,就是那个屡试不爽的人。
我们的关系,以一场闹剧结尾,我把你的所有行李都从我的家里扔了出去,包括你的母亲。
你放学回来后,抓着我的肩膀,说,你发的什么疯,我想我是疯了,然后我们就吵啊吵。
我没想到,这个恶毒的女子是我,就像个泼妇一样,而你,见我这个样子,停止了和我争,只是很安静的看着我,就是这样的你,越安静越让我害怕。
你见我也跟着你安静了,这时你抱住我,说,安静了?我都说过了,她们是我的师妹,我和她们没什么,如果有什么,我明知你站在窗台,还能让你“捉奸在床”吗?
保姆又住进了家里照顾我,而你也美名其曰的寄住了进来。
我们又恢复如初,没过多久,你又和别的女生说话,又刺激到了我内心深处敏感的那根神经。
我们又吵,其实也只是我骂你,而你低着头听我说,我不说了,你抬起头,然后很疲惫的闭上眼睛,又抱住了我,而这次你没有解释。
你说,清寻,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也不知道,可我就是好难受,见不得你和除了我以外的人说话,接触。
就像以前的一个洋娃娃,它破了,被我丢弃了,只要被人拿走了,我都会把它抢过来,然后烧了。
而我知道,你不同,你只要被别人多看了一眼,我都会浑身不舒服。
此刻,一个可怕的想法从我脑子里产生。
一个月后,我的生日,你特意请了一天假,回来陪我,你大概没想到,就是这个决定让你万劫不复。
我将门反锁住,保姆也被我支走了,屋里只剩下我和你了。
我看着你一笑,然后说,简言,既然你做不到和我一样只有你一个,那么我们就一起死吧,这样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一向温柔的你,难得对我说了一次狠话,你说,彭清寻,你就是个疯子。
然后你不顾我的情绪,拿钥匙开着门。
这时我哭了,你看,我那么喜欢你,你也不是和那些人一样,明目张胆的闯进我的世界里,然后又声色张扬的宣布着退出。
我的声音从你的背后幽幽的传来。
我说,简言,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这时你的身影一滞,然后转了过来,慢慢的走向我。
3.大梦初醒永失我爱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医院的气味让我难受。
我皱了皱眉,拉过一侧吊我点滴的护士,问:“跟着我进来的还有一个男生了?”
我见护士有些讶异,然后比划了一下:“就是一个叫简言的,高高帅帅的。”
护士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这时一个自称是我妈的女人来了,我放开了护士的手,她顺势就离开了。
女人一把抱住了我,哭着说:“清寻,我的女儿啊,你怎么那么傻,你的病不是治好了吗,短时间不会发作的啊,你怎么还会煤气自杀啊!”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简言呢?”
“什么简言,你的男朋友?不会啊,你除了一年前和我去国外治病,就没有出过院子里的那个家啊,怎么会遇见别的男生呢。”
我还是有些难以相信,我一个劲的问她简言呢简言呢。
最后她有些无奈。
病房也沉默了很久,最后保姆来了,见我问着简言,有些诧异,说:“清寻,你认识简言?也对,你们见过一面,他快高三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过后来市里找我,最后……”她摇了摇头,有些伤心,吸了吸鼻子说:“没治好,死了。”
我有点生气的说:“你们都有病吧,一个不认识简言,一个说他死了,简言他昨天明明还和我在一起,为我庆祝生日呢,怎么可能会死,他都读大学了。”
我话音一落,说我是她女儿的人有些复杂的看着我,保姆看向我的眼神有些恐惧。
我被她们的眼神看的心里发毛,连忙一把拉过被子蒙住自己的头。
她们皆叹息了一声,退了出去。
她们的脚步声消失后,我痛哭流涕。
原来我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我不得不正视自己,我有心理疾病,自闭症和幻想症,正如那个女人说的一样,我除了第一次出门,也就是出国治病,就从来没有出过那个院子里的家。
而我和简言,也和保姆说的一样,我只见过他一面,就是他冲我笑的时候,而我,却幻想了一部偶像剧。
一年后,我回来了,病好的差不多了,可以和一些人正常的交流,不会害怕,不会躲躲闪闪。
而就是我下意识回到了院子里,旧病复发,我又开始了幻想,幻想有个人在等我回家,幻想出了下一步偶像剧。
我渴望有个人陪着我,像幻想里的简言一样,就算我有病,他表现的像病入膏肓一样陪着我。
我渴望被爱,渴望有个人爱着我,可我有病,没有人愿意,刚开始接触,后来离开,我精神变得有些不正常,病一点一点的加深。
我渴望有个家,是那个如阳光般温暖的少年,那个笑起来明媚而干净的少年给的,然后随着病的加深,我开始和自己对话,很多次自言自语被保姆撞破,她都吓到了,最后告诉了那个女人。
在那个女人身上,我看到的是虚伪,作秀,如果她真像她所说的那样爱我,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患有自闭症,不擅长交际,一直孤零零的一个人,只有靠幻想症来幻想得到爱和温暖。
而现在,我深刻的体会到,大梦初醒,永失我爱。
我又想起了院子里冲我笑的少年,他给了我如家一般的温暖。
简言,你别躲进向日葵里了,我们不玩捉迷藏了,就算玩,我每次都找不到你,是你从背后伸出一只手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骂我,真笨,这样都找不到,以后可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简言,你出来好不好,你是知道的,我很笨,你快出来好不好,我再也不任性了。
简言,我曾看到过一句话,只要把手信埋在梧桐树下,愿望就会成长。
简言,我好像闻到了向日葵的味道,是你来接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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