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妃

半世妃

文/阙歌

本是山中仙，无念亦无忧。

却偏偏，坠入那星辰深海的眼眸。

君江山将倾，我痛彻入骨。

哪怕只为半世妃，舍了这仙身，亦要守它无虞。

 01

南冀大殿。

她凛然而立，面前是叛军三千，身后是瑟瑟发抖的宫中女眷。

双眸渐渐赤红，迸出诡异的光。

“不得了，妖妃要现形施妖法了。”

只一道红光射出，叛军就心颤胆寒。

南冀有妖妃，赤眸夺人魂魄，之后便要喝人血，食人心，传说如此，人人惊惧。

她冷笑一下。

“这么点儿胆识，还要做叛军，欺我王在外，殿中无人么。”

凝神，体内那一股精气聚到一处，红光更甚，穿透大殿的琉璃瓦，直射苍穹。

墨辰带着兵士匆匆赶回，抬眼就望见那嫣红似血的天幕。

楚离陌，你竟敢……

他慌了神，星环刀左右乱劈，冲过来的叛军一个接一个倒下，千年康乐城，顷刻间尸骨累累。

马踏尸成泥，血肉横飞在衣衫。

他全然不顾。

兵士只道王上夺宫心切，无人知晓，那红光褪去，赤眸不再，叛军身死，樯倾楫摧。

可那昂然于天的妃，亦会魂飞魄散，如雾如尘。

                             02

终究是晚了吗。

红光消散，只在顷刻，墨辰的马蹄声未绝，一个个叛军的尸身已从殿内飞出，就在宫门口，垒成小山一座。

“离陌，楚离陌……”

他绝望大喊，双足一点，飞身越过死人堆，直奔向殿中。

已耗尽最后一丝气力的她，摇摇欲坠。

伸手揽入怀，其人轻如烟。

眸间微光流转，已不见赤目血红，一如那年，他误入谷底，寻得那山中的仙。

彼时，淡雅清颜，唇畔一个莞尔，惊艳了春色几重。

“王上，你回来干吗，北疆告急，我不是与你说过，城中有我。”

明明眸光溃散，却拼命吊着最后一口气，与君语脉脉，她不要这高高在上的王，慌乱不安。

那年那月，她沉浸在一双星辰深海的眼眸中，抛却千年不朽身，惟愿做他一世妃。

只叹，天不遂愿，叛军突起，他励精图治建起的王朝，岌岌可危。

“王上，离陌好高兴，仙术未散，能替你守住江山，只是好可惜，做了半世的王妃，见不到你白发苍苍的模样，见不到南冀盛世。”

撑不下去了，这是最后的叹惋。

此去身远，却不知要隔几世，才可相见。

墨辰怀中一轻，一缕轻烟缥缈而上，直到消散不见，手边，余下那淡蓝轻纱，带着余温。

“不！”

殿中响彻王的悲恸。

                           03

南冀，守住了。

墨辰立在殿前，那些尸身已拉走尽毁，满目疮痍重回清明。

身后，数个纤弱的人儿还在期期艾艾，惊魂未定地等待王的怜爱。

“宫中女眷全部遣散，从此，我南冀无后无妃。”

一张张如花娇颜蓦然惊愕，心还在胸腔扑通乱跳，吓都要吓死了，等不到夫君半缕温存，等来的，却是冷冰冰的谕令。

哭哭啼啼的悲泣声，更惹得墨辰心烦，他索性转过头去，负手而立，晴朗白日，为何就不见红光隐隐。

白驹过隙，暮色夕落终渐逝，王上苍老去。

墨辰坐在明华殿中，经年只一个动作，擎杯在手，目光越过重重宫墙，直望到那南边的山峦，直到有一日，手抖的连杯子都捉不住，才颤巍巍地起身。

身侧立着墨钰殇，军中的骁勇小将，他新认养的太子。

“殇儿，到你上殿了，为父要去寻仙。”

步履已不似当年轻灵，却坚毅地朝着南山而去，头也不回。

琉璃碎瓦，依稀传音。

“妖非妖，仙亦仙，世人都不解啊，怎知那赤眸红光，原本是藏着的，一世都不愿拿出来再用。”

钰殇听得分明，未能全明其意，却颁下谕旨。

从此南山禁地，任何人都不得前去惊扰，违者，斩！

                         终

谷底清涧，潺潺而淌。

还是那株修仙藤萝，轻纱缥缈如烟，银铃低婉，声在耳畔。

“我再修上千年，才能许你一世之约，你却这么早寻来，欠下的半世，还未还呢。”

信步而来的身姿依旧挺拔俊逸，星辰明眸交叠着花影重重。

他淡笑着伸手，树上的人儿，轻轻一跃，稳稳地跌入怀中。

等不得那么久的，半世为妃，却剜心入骨地疼，他不要赤眸红光的再现，凡尘太苦，她痛一次，他痛一生。

“不敢再寻你入尘世，从此只在山中，陪你作仙。”

古风诵读 忘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