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不小心,我就早恋了。
男生是我同桌,人高马大的。
我呢,矮矬矮矬,还胖,南瓜似的。
我妈老早就愁死了,常说的一句话是: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去城里工作,那时,你的一身肥肉就掉了,贼好看。
为了我妈口中的“贼好看”,我确实豁出去了,学习的那个冲劲儿老可爱了。
同桌被我的成绩打动了,对我各种殷勤。
殷勤了N次后,我做梦成了他的媳妇儿。
我这个人,坦荡的很,一坦荡,就顾不上廉耻了——当我把这个疑似春梦,说给同桌听的时候,同桌笑出了鹅叫。
同桌八成回家和他妈商量了,反正第二天,他就提出让我做他的女朋友。
我直不楞登地问他:你不嫌我肥?
他略做扭捏后,直不楞登地回答:怎么会呢!
2
我恋爱的时候,17岁,比起幼儿园就知道恋爱的崽,我老大不小了。
别人恋爱会影响学习,我不会。
我的成绩在爱情的滋润下,横冲直撞,一路领先——高考发榜,我是当地的女状元。
同桌那个笨怂,一本线都没够着,太不给我面子了,看着他在我面前哭成个泪人,我的心就软了。
得,为了他,我在本地上的大学,同样是为了他,我参加本地的司法考试,成了一名法官。
同桌大专毕业后,就没有找到正经的工作,后来,他爹审时度势,凑了好大一笔银子,给他开了个汽修厂,因此也拉了一屁股帐。
男朋友是小老板,配我这个法官,半斤八两吧——我从来没有高看过自己,同桌也从来没有自卑过。
我俩看对眼后,谁也没有嫌弃过谁。
3
我在城里工作几年了,身上的肥肉一直不离不弃,我也没有如我妈忽悠的那样,变得“贼好看。”
好看不好看,同桌说了算,他说我是西施,那我,就是西施。
然而,仅仅去了他家一次,我就成东施了。
“哎呀儿子,你口口声声爱死的姑娘,咋跟个草垛似的,鼓鼓囊囊的,也太肥了。”我早就知道同桌的妈是个大嗓门,但是,这个嗓门也忒大了吧,她的这句话从屋子里硬是飘出二里地追上了我的耳朵,当下,我就火冒三丈,气的不行了。
我质问同桌:你妈几个意思?
同桌老实,没有拐弯抹角:我妈说,你太肥了,别人会笑话我没有眼光。
我听出了弦外之音,整个人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我问:你妈是不是要让你和我分手?
同桌挠着头皮,嗯不像嗯,哼不像哼地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学霸的脑袋瓜子转的快,我马上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既然这样,我还磨叽啥?
我狠了狠心,咬牙切齿地给同桌扔下炸弹:分手!
4
分手后,不到一年的时间,我就瘦成了一道闪电,说实话,啥时候照镜子,我啥时候就被镜子里的自己倾倒了。
我妈瞅我的那个眼神儿,跟欣赏艺术品似的,边欣赏边美滋滋念叨:我闺女,贼好看!
然而,只有我知道,我在雪耻——前男友他妈,用“草垛,鼓鼓囊囊”这样的词形容我,我这辈子都不会释然。
我要用“贼好看”猛烈还击!
同桌找我几次复合,我避而不见,没有给他一点点机会,我这个人心眼小,爱钻牛角尖。
再说了,我听我妈的话,她老人家说:天下的男人没有死完,你一定要给自己争口气,找一个比骆驼更顺眼更强百倍的女婿。
同桌人高马大的,我妈第一次见他的时候,给同桌起了个可爱的昵称“骆驼”,这一叫,就改不了口了,我随我妈,也管他叫骆驼。
5
我妈是我的神,我真的如她所言,找了一个比骆驼好很多的老公。
家境好,人帅气,工作稳定,名校毕业,学霸遇见学霸,那个感觉,凌空跃起,飞檐走壁,云上飘。
我妈说:我闺女,给我赚足了面子,我要天天为我闺女和女婿祈祷。
婚后的生活,俩字概括:幸福!
我沉浸在我的幸福里,很快就把初恋忘的一干二净。
如果不是那次偶遇,我真的都不记得,我曾经肥过,傻过,痴情过,二百五过。
那次,我被单位安排下乡驻村工作半个月。
在村子里熬了半个月,整个人熬得油腻了,我感觉我泡澡能泡出二斤垢甲。
虽然人累散架了,衣衫污糟,满脸疲惫,头发蓬乱,但并没有影响我的食欲,我每天都吃得饱胀饱胀。
偏偏返程的那天中午,我为了节省时间没去食堂吃饭,而是在路边的锅盔店里买了一张大锅盔,一瓶水,在路边放开啃,放开喝。
想着,啃完这张锅盔,进城的大巴车就来了,我吃饱喝足了,在车上美美睡一觉就到家了。
想是这么想的,事实上我把锅盔啃了三分之一的时候,大巴车就来到了我面前。
我背着双肩包,像狗一样,叼着锅盔上了车,一只手拿着水,另一只手在兜里摸了把零钱买了车票。
车上人可真多啊,坐的满满当当,不不不,还有一个座位是空的——我欣喜若狂,几乎是扑过去的。
心里哀叹:妈的,太累了!幸好有个座位抱着我,不然一路站到城里,几个小时的路程,还不把我颠成零件?!
背包放脚下,赶紧落座,继续锅盔一口,水一口……突然,旁边座位上的男人开口了:中午没吃饭?
这声音……也太熟悉了!
转头三十度,我噎住了……那口馍,横在嘴巴里,将我差点憋的背过气——是他,我的同桌……骆驼!
上帝啊!——这个丑出大了!这个丑,简直要我的命啊!
我迅速用学霸的脑子盘算了一下,我们分手整整十年了,十年不曾见过彼此,而这次相见,老天太不给力了!
我本可以像御女啊,而今天,距离御女两万八千里,我这个样子到底算啥?!
我瘦成了闪电,这不假,但我邋遢啊,我油腻啊,我看着像难民啊!
怪不得骆驼一路上问我几十遍:你还好吗?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疲惫?
6
狼狈不堪的样子,遮不住,索性让骆驼看个够——我这人,狂的时候,头上顶一片抹布,我也能狂起来。
我继续啃锅盔,吧唧吧唧的;继续喝白水,咕咕咕的;吃完喝完,我挑衅似的,打了一个粗犷的饱嗝。
我就是想告诉骆驼:姐就是吃白饼开水,姐的日子也是滋润的。
骆驼看我不屑于理他,讪讪笑,笑得挺没趣的,他笑他的,我傲慢我的。
后来,看我态度不是很友好,这厮来了一句:你恨我?
我微微一笑,风轻云淡地说:谈不上。
骆驼有几分尴尬地给自己开脱:没有就好,那时候,我也是不得已。
我打断他的话:不提了,没意思,都过去了。
骆驼挠了挠头皮,自嘲地笑了一下,不再说话。
我对他的生活,不感兴趣,自然懒得过问,何况,问了又能怎样?我们回不到过去,我们也没有未来,我和他之间,是遥远的南和遥远的北。
我狠辣决绝地希望,我和骆驼就这样永远的一南一北,永远的遥远到底。
7
到了城里,我一下车,老公就迎了上来,给我一个热烈的拥抱。
骆驼站在二米处,似笑非笑地望着我和老公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秀恩爱。
我用余光瞟了他一眼,他的别扭让我很受用。
老公说:亲爱的,我帮你把包放车上去。
我嗲嗲地应声:好的。
老公拎着我的包往前走了,骆驼两大步横在我面前,说:看得出,你很幸福,你幸福了,我也就放心了,祝福你!
说完,他扭头就走了,我望着他的背影,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这时,老公走近我,问:那人是谁啊?
我淡淡地回答:一个同学,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
实在不好意思,学霸的脑子,也有不够用的时候。
我只记得,他有个外号,叫骆驼,是我妈起的,至于他的本名叫什么,我真的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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