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

作者: 容现爱 | 来源:发表于2020-06-16 16:45 被阅读0次

          冬日里的落日冷艳却不强烈,总会使人的内心产生一种无法投递的情绪,这种情绪会慢慢贯穿整个内心,随着落日在天边淅淅隐退,而慢慢渗透,无限蔓延,带动某根神经直至抵触到那一段灰色记忆,将人的意志湮灭在黑夜来临前地那段暗哑的光亮中。

          人活着总会有一些事情想要记住,会经常去想起,怕自己会忘记。而有一些事情却拼命地想要忘记,不敢提及,怕自己会记得。

    2005年,大年三十,大雪

          睡梦中云朵被一阵辟里啪啦的鞭炮声惊醒,按开手机,立刻从床上弹起,洗脸,刷牙,整理行囊奔出家门不过是十分钟的事。空荡的街道上已被飘飘洒洒的雪花覆盖,脚一踩上去便化成了水。云朵在心中暗骂,不知是为这样的天气,还是沾湿了脚的雪。

          云朵在街上站了一会拦到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说了一句新年快乐才坐了上去。火车站,云朵说,麻烦快点。一路上司机师傅用很南方的普通话一直和云朵说着什么,云朵只是点头,望着车窗外,无心说话。这座原本喧嚣热闹的小城在这样盛大的日子里竟显得如此冷清,整座城市像是瞬间被遗弃,留下来的只是坚强并孤独的人们。

          车子飞速行驶过两条街道,转弯停靠在破旧湿冷的火车站前,云朵下了车摔上车门径直向侯车室奔去。侯车室里广播员用标准的语调反复播报着正在进站的车次,云朵迅速地穿过人群验了票跑下站台。在云朵踏上火车的最后一刻,列车员熟练地将沉重的车门闭合上锁,云朵走进车厢找到车票对应的位置坐下,刚刚松了一口气,火车便轻轻振动缓缓加速驶出了站台。云朵暗自庆幸,没有因为赶不上火车而打乱了自己的出行计划。

          车厢里松动地坐着一些人,彼此用方言聊着天,云朵听不懂。云朵闭上眼轻轻地靠在椅背上,思绪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休假前云朵一直在想该怎样度过这个春节,却从未想过要回家,说是家难免有些牵强,父亲不在的这些年里,每年春节云朵都呆在亲戚家,没有和母亲在一起是无法接受母亲有了新的家,而今到了南方工作,便有了借口。云朵只是给母亲打了一通电话,说假期太短不便回去,母亲在电话那头显现出担忧与疼惜,但又无可奈何。云朵不想回家,更不想去亲戚家,宁愿自己一个人过。云朵曾经看过一部叫似水年华的电视剧,故事发生在乌镇,云朵觉得那里很美,于是决定去乌镇看看。

          到乌镇的时候已经将近下午三点,汽车停靠在一处小型的几近荒废的车站前,云朵下了车,拿出手机拔通了一串事先记下的电话号码,那是云朵在网上查询乌镇资料时无意间看到的一处民宿的电话。电话里对方询问了云朵现在所处的位置,告诉云朵等一下,马上会过来接她。云朵站在路边四处张望,此时雪已经停了,但天空还是阴阴沉沉,有大朵大朵乌黑的云压得很低。小车站前人来人往,不算冷清,路边还有几处卖零食的小摊。

          大约过了十分钟,来接云朵的人到了,是一个接近五十岁的中年妇女,中等身材,衣着很普通。带着云朵向景区内走去。她告诉云朵她姓莫,可以叫她莫阿姨。莫阿姨说进入乌镇景区内是需要买门票的,但是她家就住在里面,她可以带着云朵绕小路进去,这样云朵就不用再花钱买门票了,在这住的几天,可以随便在乌镇里到处游玩。莫阿姨带着云朵绕过乌镇前如牌楼的大门沿后街的小巷进入景区内,七拐八拐地走到比较宽敞的街道上。云朵被吓了一跳,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纷乱不致,云朵以为这样的日子乌镇应该没有什么人,云朵原本只是想在这里安静地呆上几天,却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游客。一路上莫阿姨热情地介绍了东西两个景区都有些什么,云朵只是跟在莫阿姨身后不住地点头。

          莫阿姨把云朵领到一扇古旧的木门前停下,告诉云朵已经到了,然后推开两扇闭合的木门,经过玄关便进了屋子。房子是简单的小二楼格局,不算大,一楼是客厅,厨房和卫生间。沿狭窄的木楼梯上了二楼,东西有若干个房间,莫阿姨一家也都住在二楼。莫阿姨说乌镇已有上千年的历史,房屋和街道大致都保留着上百年前的模样,只是近几年有些房子都进行了修缮,但基本结构都没有改变。莫阿姨说楼下还有一间水阁,便带着云朵走下楼来。可能是因为自古以来南方小镇特有的建筑模式,一楼没有窗子,显得十分阴暗,只有靠近楼梯的地方有狭长的天井投下一束光亮,不会让屋子里漆黑一片。一路上走过来,有的人家的大门都大敞四开着,可能是因为屋内的采光问题。云朵正想着,听到有人推门进屋的声音,寻声望去,两个人已走进客厅。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很朴实,另外一个学生模样的小伙子,清瘦高挑,戴着一副近视眼镜。莫阿姨赶紧走过来向云朵介绍,是她的老公和儿子,云朵和他们相互打了招呼,他们便上楼各自回房去了。莫阿姨说她的儿子在外地上大学,长年不在家,只有寒暑假才会回来住上几天。平时家里只有她和她老公,在乌镇上做些小生意,生活还算轻松自在。莫阿姨说她的儿子和她老公极为相似,都是不爱说话的人,但都很善良。告诉云朵不要客气,尽管当成自己的家。

          此时云朵想起和父母一起生活的那些日子,生活虽不算很富裕,但对云朵来说是幸福的。云朵是独生,父母极为疼爱,但不会放纵云朵做些不成提统的事。云朵在父母的宠爱下慢慢地长大,而那一份云朵原本不以为然的幸福在云朵二十岁那年戈然而止。

          莫阿姨带着云朵走到天井处,通过一段狭窄弯曲的木廊进了水阁,莫阿姨走到窗前将木板窗完全推开拿起窗边的一支木杆撑在窗上,整个房间立刻亮了起来。那是一间完全由木头构建的屋子,一直伸展到河道里的水阁,水阁下便是潺潺的河水,地上的木板踩上去发出沉重地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立刻会断裂开来一样。房间不大,只有五六平左右,屋内设施也极为简单,一桌,一椅,一床而已,但看上去还算干净整洁。莫阿姨问云朵要不要住在这间水阁里,云朵说可以。莫阿姨便走出房间,不一会端来一怀正在冒着热气的菊花茶放在桌上,莫阿姨告诉云朵可以先休息一下,晚饭的时候再来叫她,今天是大年三十儿,可以和她的家人一起吃年夜饭。云朵推辞说有点累,想要休息,叫莫阿姨不必费心。莫阿姨有些失望,说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她,然后就向水阁外走去,走到门口时,莫阿姨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问云朵,只有你一个人吗。云朵抬起头,怔了一下,点了点头。

          水阁里变得安静下来,云朵坐在床边,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又飘起细细的雪,可以看到河岸对面阁楼的屋顶,有片片残雪。云朵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了,然后将手机关机扔到了床上。

          云朵走到窗边坐了下来,双手握在还在冒着热气的茶怀上,那怀里飘浮的菊花是江淅一带有名的特产杭白菊,一朵朵淡黄色的菊花在水中静静飘荡,慢慢泛开精致的花。云朵拿起茶杯轻轻地喝了一口,有股淡淡的菊花的香气,味道清醇淡薄。

          窗外有一只只乌蓬船在雪中缓缓划过,撑船的人一杆一杆用力地划着,游客们也颇有兴致,四处张望拍照,谈笑风生。在靠近云朵窗前的一只船上,一个年轻男子举起相机对着云朵,在船经过的瞬间闪光灯跳动,船便划过了窗前。

          云朵就那样安静地一直坐着,没有思绪也没有任何回忆,直到手中的茶怀慢慢冷却,沿岸的阁楼上都点起了明亮的灯。河道上渐渐安静下来,河水映着阁楼上的光亮泛着微波荡漾,影影错错。夜晚,就这样悄悄来临。

          晚间云朵吃了几块随身带来的饼干,洗漱过后便躺在床上,上床前莫阿姨来过一次,给云朵送来一只滚烫的热水袋,告诉云朵这里的夜晚会很冷,让云朵多盖一床被子。云朵抱着热水袋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沉重感顿时涌了上来,隐约地可以听到客厅电视里传来春晚的声音,让云朵想起在北方的那些个温暖的春节。北方的冬天虽然很冷,但室内却十分温暖,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看着春晚,吃着年夜饭,其乐融融。

          恍惚间,云朵的目光突然停在桌上那只冷却的茶怀上,怀里的菊花被水泡得胀白,云朵仿佛看到父亲墓碑前那束苍白的菊花,冰冷且狐单。想起父亲简单冷清的葬礼,十一月北方的冬天,干净的夜晚,寂寥的月光,还有云朵暗哑的嗓音。所有的景象在之后的每一个冬天都会反复不停地出现在云朵的记忆中,疼痛一次次加剧,甚至让云朵不知该忘记还是记得。

          混沌间,云朵淅淅睡去。

          2005年,大年初一,雪

          云朵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云朵支开木窗,天空依然飘着细细的雪,像是一夜不曾停过,窗外一只只乌蓬船载满了游客在河面上来来回回,热闹非凡。

          云朵洗漱过后喝了一怀温热的水,便准备出门,想到镇上去走走。出门前莫阿姨追到门口,递给云朵一把白色的半透明的长柄雨伞,说雪飘下来很快会化成水。莫阿姨打开木门时,街道上满是熙熙攘攘的人流,云朵撑起伞顺着拥挤的人流在街道上慢慢地前行。

          古街沿河而建,蜿蜓伸展,两边是一家挨一家的民居,黑的瓦白的墙,错落有致。每家古旧的木门前都悬挂着一只红色的灯笼,这样的天气里,所有的景象就像是一张黑白色的旧照片,而在这样的黑白里却有着那样一抹鲜艳的霏红。

          乌镇里所有街道都铺着形状不一的青石板,经过千年的磨砺风霜,已经变得平整光滑。路旁的民居建筑也十分考究,大大小小的梁,柱,门,窗都有着工艺精湛的木雕或石雕,只是长年的裸露在外,有些精雕已残缺不全,保存完好的也显得十分陈旧。有的人家门前,有上了年岁的老人坐在门口,静静地望着街上窜流不息的人群,想是长久以来,老人们时常这样坐在自家的门前望着过往不同的人群,想着自己的事,到也过得闲然自得,轻松自在。

          小镇沿河分东西两个景区,分别称做东栏和西栏,莫阿姨家就住在东栏,算是比较热闹的街道。每走上一段路便会有一座大小不同的石拱桥连接东西两岸,石桥下有若干停泊的乌蓬船等待载客,桥上有过往的游客和镇上的人。

          云朵沿东栏的街道慢慢地走着,跟随不同的旅行团观赏了各个景区,各种手工作坊,茅盾故居,立志书院,林家铺子,还有黄磊拍戏时保留下来的图书馆。乌镇蕴藉了近千年的历史文化,所到之处别有一份别致的意味涵盖其中,让云朵心存眷恋。

          云朵逛完东栏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雪已经停了,只是房顶上还有未化净的雪会顺着屋檐不时地滴下水来。云朵随便地进了一家路边的小饭馆,服务员热情地把云朵引到楼上在临窗的一张桌前坐下。云朵点了两个服务员推荐的小店特色菜和一碗米饭,服务员便退了出去,不一会端上一怀热的菊花茶,云朵看着水中的菊花,心莫名的疼痛起来,便招手又向服务员要了一怀白开水。

          云朵吃过饭后绕到了西栏,西栏是一处商业的街区,一家挨一家的店铺,卖着各式各样的小东西,沿河有大小不同的茶馆和装饰各异的酒巴。游客们三三两两或是沿街闲逛,或是坐在街边的茶舍品一盏清新淡薄的芳茶,闲情逸致,乐在其中。云朵逛完之后天已经暗了下来,街边的人群也淅淅稀少。云朵不想赶在莫阿姨家晚饭的时候回去,只是沿街慢慢地走着。一路上随处可见狭长幽深的小巷,白色的墙壁上泛出斑驳的印记,临街还有一些敞开门做生意的小酒馆,经过时掠出昏黄的灯光,各家门前的红灯笼不知什么时候也泛开昏暗幽清的光,河对岸的茶楼里袅袅地传出女人的浅吟低唱。恍惚间云朵似乎置身于另外一个空间,静谧,落莫,没有嘈杂的音乐,没有拥挤的人群, 恍如隔世。

          2005年,大年初二,雨

          凌晨,云朵在稀碎地流水声中醒来,云朵觉得有些冷,起身推开窗子,窗外漆黑一片,借着屋内的灯光,云朵看到河面上泛起浓重蒸腾的雾气,空气格外潮湿。云朵喝了一怀热水便又躺回床上。乌镇的夜晚和清晨异常地宁静,静得时常让人感到绝望。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云朵变得十分叛逆,不愿和父亲亲近,不想和他对话,开始鄙视他郁郁不得志的生活,将他的疼爱放任不提。直到父亲突然病逝的那一夜,云朵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残忍地伤害了一位父亲的心。父亲深度昏迷,始终没有醒过来,不曾给云朵任何机会说上一句话。云朵始终不能原谅自己的任性和偏离,父亲就那样一个人孤单地离去,一生平淡落莫,而今自己又该怎样背负着这一份亏欠。失了快乐。

          云朵望着窗外,天已亮了大半,河面上雾气似乎在慢慢散去。云朵把被子拉过头顶,死死地裹在身上卷缩成一团。

          清晨起来,云朵便出了门,云朵打算明天就回小城去,想到镇上买一些特产带给同事和朋友。云朵在街边的小摊上吃了早饭,一路走走停停买了不少乌镇的特产和零散的小玩意儿。人群中突然有人从云朵背后拉住了她的手,云朵回过头,迎面撞见一张白皙干净的脸,弯着腰气喘吁吁地冲云朵笑着。云朵慌乱地望着眼前这个男孩儿,高高的个子,结实的身材,有着俊朗的外表。破旧的牛仔裤,单薄的球鞋,上身穿了一件厚厚的羽绒大衣。男孩儿抓着云朵的手并没有放开,他看出云朵眼中的疑惑,只是举起另外一只手里的相机冲云朵晃了晃,云朵轻轻地啊了一声,想起了那个给自己拍照的年轻男子。男孩儿的喘息渐渐平缓下来,但依旧抓着云朵的手,像是一放手,云朵就会跑掉一样。云朵低下头看了看他的手,男孩儿释意地放开了云朵,然后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

          云朵和男孩儿在人群中慢慢地走着,谈话间云朵得知,他叫韩锐,台湾人,一个人来大陆旅行。那一天韩锐在船上看到云朵坐在水阁的窗前,当时的天气,当时的场景还有当时的云朵,就像是一副静止的画,那种江南的美丽让韩锐不由地拍了下来。因为没有事先争得云朵的同意,所以觉得很抱歉,洗出照片后便想要送给云朵。乌镇上的建筑大同小异,韩锐实在无法分辨云朵是在哪一处水阁,又觉得云朵这些天里很可能已经离开了乌镇,觉得很遗憾暗自懊恼了很久,谁知刚才在东栏闲逛着,突然看到云朵在河对岸的人群里忽隐忽现,便一路追了过来,怕这一次又丢了云朵。

          云朵不知韩锐为何如此执意要找到她,对他来讲云朵只是一个陌生人,即便拍了照片,或许那只是他一个人的事。云朵心想着,侧过头看向韩锐,棱角分明的侧脸,清静的目光望着前方,嘴角微微上翘扬起柔和的笑容。

          云朵和韩锐走进街边的一家茶馆各自要了一怀茶便坐了下来。茶馆分上下两层,装饰简单古朴,散落地摆放着古旧的桌椅,可能是因为上午的原因,人不多,也没有唱小曲儿的女人。云朵和韩锐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窗子完全敞开着,望出去可以看到街道上人来人往,河面上水波荡漾。

          韩锐打开随身的背包取出一张照片递给云朵,云朵接过照片看了看便放进了包里,韩锐脸上显现出顷刻地失落但很快被他的笑容替代。韩锐问云朵是一个人来乌镇吗,云朵点点头,目光停滞在手中的茶怀上,手指来回搓动着茶怀。那什么时候回去,韩锐问。明天。说着云朵抬起头看向窗外,天空阴沉着像是随时都会下起雨来。我也打算明天离开乌镇,下一站是上海。说着说着韩锐的话多了起来,没了先前的沉闷,韩锐本就不是一个害羞的人,只是云朵是一个怕生的人,很难和陌生人熟落起来。韩锐和云朵说了些台湾有趣的事,又聊了些来大陆旅行一路辗转的几个城市给他的感受,多半都是云朵在听,有时候韩锐问她什么云朵便回答什么。韩锐并不觉得云朵难以相处,本就很喜欢她安静的样子,云朵也并不觉得不自在,像是被韩锐的笑容吸引,总是觉得他并不陌生。

          两个人在茶楼消磨了大半日的时光,将近傍晚的时候,茶楼里客人淅淅多了起来,云朵和韩锐便出了茶楼沿着街道一路踱到了东栏。韩锐的话少了起来,只是陪着云朵静静地走着。突然街上的游人四处慌乱地跑散起来,天空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云朵和韩锐相互看了一眼,又无处躲雨,只得沿着街道跑了起来,找可以避雨的地方。跑着跑着云朵无意间抬起头,才发现韩锐的两只手合拼在一起举在她的头顶小心翼翼地替她挡着雨,云朵看向身旁的韩锐,雨水中韩锐只是笑着一直向前跑着,不以为意。就在那一刻,云朵的心像是被什么撞到,微微颤动。

          两个人钻进街道旁一间老药铺的房檐下,韩锐浑身已被雨水淋湿了大半,雨水顺着头发不断地向下滴着,云朵被韩锐一路遮挡着比他好了很多。两个人隔着屋檐下的水帘望出去,街道上轰然跑散的人群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空荡荡被淋湿的街道。站得久了云朵觉得又湿又冷,伸出两只手放在嘴边哈出一团白气来取暖,就在云朵放下手的那一刻韩锐拉过云朵的一只手紧紧地握住然后放进了自己的衣兜里,云朵怔了一下,转过头去看韩锐,韩锐望着远处迷蒙中的乌镇。云朵感受到韩锐手中的温暧,那股暖流透过云朵的手心一直涌入全身。我们还会见面吗,韩锐突然说。云朵看到韩锐纯净的目光,但此刻他的脸上却没了笑容。云朵从未想过也不曾做出任何回答。两个人在屋檐下静默着,他们知道,这不过只是旅行中的一次偶遇,有那么一刻也许真的爱上了对方,可一但离开这里,一切就都结束了。

          雨水淅淅变成了细细的雨雾,天色就这样暗下去。

          2005年,大年初三,晴

          回到小城的时候,已是接近黄昏。云朵站在天台上,望着天边已落下大半的太阳。许久,云朵拿出手机,按动了开机键,然后转身进了屋子。

          那只是一段记忆,云朵没有刻意去记得,也从未想要忘记,只是云朵生命中的一小段经历,不曾对任何人提起。它以无影无形极端鲜活的方式存在,占领某个交错的空间。假若云朵将它忘记,它将失去任何意义,不带给人回忆,思索和惦念,它还是它,云朵还是云朵,像是两个同时存在的个体,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永远没有瓜葛,不再交集。

          冬日里的落日冷艳却不强烈,总会使人的内心产生一种无法投递的情绪,这种情绪会慢慢贯穿整个内心,随着落日在天边淅淅隐退,而慢慢渗透,无限蔓延,带动某根神经直至抵触到那一段灰色记忆,将人的意志湮灭在黑夜来临前地那段暗哑的光亮中。

          照片里,隔着飘扬的雪花云朵低垂着眼睑望着怀中的菊花。

            2010.09.18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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