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岁那年,我差点被一个老男人强暴。
那时我上初三。学校为了给应届毕业生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就把我们单独安排在远离新教学楼的旧楼学习。那是一栋年代久远的老式红楼。地下一层,地上三层。
里面有旧旧的地板,油漆都磨掉的那种。走廊举架很高。一边是老式铁窗,另一边是教室,办公室什么的。走廊两边的墙上都刷了半截的绿墙裙,因为久远,都斑驳陈旧。又因不朝阳,即使是晴朗的日子里,那里面也是阴凉的,我甚至还感觉有一丝阴森。
我通勤上下学,车站在学校北门的附近。进了北门顺路就可以走到旧楼的后门。而后门斜对着巨大的校内公厕,旧楼里没有厕所。我们学校门多人杂,很多外人也会过来用我们的厕所。
十五岁那年的惊心动魄离校远的学生基本都是到校早的,每天我到校一般是6:05左右,我们班第一个。
那天清晨我依然如旧。
就在我走上旧楼后门口的小楼梯,并快要进门之时,听到身后“刷刷刷……”一阵诡异的声响离我越来越近。我心里很奇怪,什么声音,怎么象鞋底擦地面的声音,是谁呢?
正当我在想要不要转身看看,一只胳膊却圈住我的脖子,“啊!”我下意识地叫了一声,以为是哪个同学的恶作剧。而我的两只手上,一手饭盒,一手书包。空不出手来拉开那只圈住我的胳膊。所以我要转身,没想到因为我的惊呼,那只胳膊加大力度了,还把我往后下方拖。不对,这不是恶作剧,我遇上坏人了。
说时迟那时快,我扔掉饭盒书包,加大转身的速度和力度。与此同时,我大呼:“来人啊,抓坏……”一只大手死死捂住我的嘴。
他紧且有力胳膊和那只充满烟臭的大手让我感到窒息的痛苦,胸腔没有了起伏的弹性,眼珠仿佛要脱出眼眶。说实话那一瞬间我没有对死的恐惧,更没有对可能被强奸的害怕。我只有愤恨,对,极度的愤恨。它甚至超出了我对生的渴求:就算死,我也要看清他的脸。
愤恨激发出潜力,给了我强大的力量。
我在他的怀里艰难转动着身体,双手死抠他紧捂着我嘴巴的脏手,还要对抗他拖我向下的拉力。说时轻松,那时我却是在拼命!我连上辈子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终于把左肩抵在他的胸前,右肩挣脱出来,同时我看清了他的脸:黑,瘦,脸颊微陷,大嘴,薄唇,胡子拉碴,灰白寸头,目光猥琐,面相狠厉。还戴了黑框眼镜。四十多岁的样子,上身是蓝黑色的中山装,下身是灰漆漆的工装裤子,脚穿黑色男式布鞋。还挺干净,真是衣冠禽兽。
稍获喘息的我更是狰狞。没有思考,只有行动。用刚可以自由挥舞的右手狠狠地扇他一记耳光,那是卯足了全身气力,他的头一下歪到一边,眼镜不知飞落在哪里。头还没有回正,我的第二巴掌又上了他的脸,顺带用我刚长出来的指甲给他脸上留下数条挂着血珠的抓痕。
他暴怒了,像只熊瞎子。抵挡着我的手,拖拽着我,很快我就被他拽到台阶下,并拖往厕所的方向。我彻底疯了,接着左肩也挣脱他的桎梏,双手自由的我,对他展开愈加猛烈的反击。我的右手紧紧薅住他的衣领,几乎是挂在他身前,左手抓他脸,头发拽不住,太短。但我可以够着他的脖子,狠狠挠。踹他裆部,他躲开了,踢在大腿上……我也记不得他打到我哪儿了,疼不疼也不知道。反正我就是紧抓他的衣领绝不松手,死命反击……
我脑海盘桓的唯一念头:就是抓住他,抓住这个坏蛋!
我俩撕扯着,我能明显感到他从一开始的嚣张,到后来的慌张:他想要逃走,换做他要挣脱我。那哪成,我放开喉咙大喊:抓流氓……他是真慌了,四处摸索着找眼镜。恶心的家伙,就这眼神还出来为非作歹?我抓,我挠,我踢,打死你这个臭流氓。
他终于用尽洪荒之力,把我甩开去,我狠狠地斜撞在台阶边儿的墙上,他则一个屁墩儿坐地上,旋即又狼狈爬起,戴上碎了片的眼镜落荒而逃,我顾不得后背的剧痛,挣扎着追……
可到底没能追上他。我看到的最后一眼是:他跑出学校西门时,脚踝处露出的一截儿红色袜子。
我不知道是怎样回到旧楼后门的,楼梯上散落着我的书包和饭盒。好在有个袋子包着,饭并没有撒出来的,只是土豆炖芸豆的味道飘散在周围。除此之外,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仍然没有人来,非常安静。
我瘫坐在楼梯上,披头散发,浑身巨疼,惊怒交加。当我下意识地松开攥紧的右手:里面有粒带着一缕布条的黑色扣子。
我无意识地捡起书包,拾起饭盒。依然第一个走进的教室。然后趴在桌上,闭着眼。手里紧握着扣子,不知过了多久……
同学陆陆续续进来了,班主任也进来了。
我直起身来:同学都在学习,老师也在看着教案。
突然我快步冲到老师面前,一把将右手拍在他身前的讲台上,老师惊愕地看着我:这,这是怎的了?我拿开手,露出那粒扣子。说:“我要去报案,今早我在后门遇到了一个坏人:他身上的。”
老师一下子紧张严肃起来,把我带到走廊上,关上教室门。然后我就在那条长长的走廊上跟班主任叙述了整个过程。“我要去派出所,我要抓住那个坏蛋。”我咬牙切齿道,阴凉的走廊也变得怒火熊熊。
老师说:“你先别激动,我马上找校领导。”
“那什么时候去派出所?”
“你先回去学习,需要你时,我们就带你去。”
看着我的狐疑目光,老师说:“我们通过学校报案,你也不要跟别人提起这事儿。”
“为什么?”
“毕竟对小女孩不好!”
“可他想要强奸我!”我举起双手,伸到老师的眼前,“看,指甲缝里还有他的血,我在他的脸上,脖子上狠狠挠下来的,我还没洗,就等着到派出所,提取血型,录口供呢!”
班主任往后稍闪了闪身,用手扶了扶他的眼镜,嘴角抽动了几下……
“孩子,你听老师说,人言可畏。以后就会明白的。你放心,老师一定会给你交代的。看,扣子我都拿的。”他对我挥了一下那颗黑色扣子。
现在想来:当年老师为我着想的同时,是不是也考虑到学校的名誉。我当天回家只告诉了爸妈,再没有跟任何人讲起,直至成年。
我并没有因为上报学校就忘记那个试图强暴我的老男人,我还利用一切课余时间去周围寻找他。我甚至怀疑过我们校办工厂的工人,我花了许久才确定他们里面并没有他。
我还想过,如果有一天我在大街上遇见他该怎么办?怎么办才能把他扭送到派出所?……
我一直也没再遇到过他。从此以后,我憎恶男人穿红色的袜子。我习惯于把手指甲留得长长的。并在年节的时候,给它们做个很漂亮的美甲。
而学校当天就下文规定:7:00前到校的学生,只能走旧楼的正门,7:00之后才开其他的门。然后就再没有其他的消息给我。
这个事件给我带来唯一的好处就是:爸妈对我开始了接送。直到初中毕业。让我直观地感受到来自爸妈的关爱,一生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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