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一挚友，一挚爱，一挚梦，一挚乡

自从与文字相生以来，山重水复，柳暗花明。颠沛流离，流离失所，失所辗转，不复鸿鹄之志，不闻白鹤之鸣，不见鹰隼之态。遂重返西塘，寻一挚友，一挚爱，一挚梦，一挚乡。欲，焚书稿，立花坟，染白月，浸黄昏。于无望之汪洋见坦坦心，于破碎之宝鉴见姣姣光，于执念之沟壑见迟迟春，于闲痴之混沌见千千万。

（一）我的饭黏子

    吾心自有光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语文老师”曾被我误作为是淋满诗词的灵秀圣灰，睡在散文的花圃里的教皇，颀长的身体被小说的褶皱的羽毛质感的白色的圣袍包裹，戏剧的花蕊结出晶莹的晨露，清澈的气息萦绕在她（他）如玉的指掌。我是文学的朝圣者，像基督教的信徒拜倒在教皇面前接收灵魂的救赎那般，跪倒在语文老师面前，妄图索取心灵的方向与安宁。

  “你说的是《明朝那些事儿》吗？那不行...你知道的...”“你知道我像你这么大读什么吗？《资治通鉴》！”“写得好像生死离别.......”她是在恳切的分析，提出成见，又颇有成就感的发问，满意的看我像乡巴佬进城一样激动，狡猾的表演出沉稳，饱亮圆黑的眸子望向金属栏杆外的深秋的冬青丛，又越过我的朦胧泪眼，停泊在走廊尽头的玻璃窗外的红褐色的水杉枝头。我的泪水像浇透梨花瓣的头一场春雨，使心花坠落，腌破在早春清浅的黎明里。

不甘与困惑像雨后的春笋，对着圣像（教皇，语文老师）龇出嫩绿的尖牙，万幸春似万寿，护竹勃勃参天。

  “你看某班那个年级第一，将贝悦城的书都读尽了......你才读了多少呢？”“你应该读一些心理方面的书”“《百年孤独》？我们家闺女早读完了。”“你别皱眉。”“哎呀，别读张爱玲了，她这个人...”本满心期许的以为是有真仁爱真学识的伯乐，却只不过是按图索骥之徒。“读过”多么虚妄的词汇，“读尽书”多么浅薄的赞扬，“书”多么有趣的讽刺。

      古往今来，有读书人空谈误国，消极避世，有白丁蒲柳辛勤耕耘，引流潮流。她在谈读书了，或许只有我这样定义我们之间的对话。她也许只是抒发对于读书量的崇敬，我却总觉得数量对于读书而言是个虚无的空壳。

      她瞥向我右手腕的小金梅花首饰，又过渡自然的飞向滑至我右手掌根的机械表，晃了一下稀黄的鬈发，将黑白马甲的衣角随意的撩起，拇指又过渡自然的别进靠近我的那一只长裤的口袋。她是那么的将自然的过渡安放进她的举手投足间，却在下压的嘴角和枯黄的目光后疲惫的露出破绽，

      我终于学会以沉默与微笑相迎，纵使无望之海吞没春光，吞没春光下的竹子的阴凉，吞没我向外界伸出的花枝，吞没花蕊中晶莹的月光。我微笑终于使她在心中得意的为自己添上一笔，并又欣慰的看我沉默着拭去泪又大笑。

      当无望之海，填满心胸，波澜壮阔，我又怎能不沉默着大笑呢？！我终于获得了自由，溺水一样的自由。无望之海，也有海上生明月，沟渠被抹去，明月被篡改。

      当无望之潮退去，我注视着一地的月光，春光，青春韶光，振臂疾呼“吾心自有光明月，心向远方自明朗！”

（总结来说，语文书在构造天真的世界，语文老师带着成年人的倦怠与疲惫，在我们眼前将它打破，四奔的碎片有弯曲的小尖，构成了我中学时代难以跨越又终于穿越的荆棘丛，鲜血凝结成碎片边缘的红玫瑰，向上微微撅着小嘴儿，到处是红褐色的芬芳，就像西泊塘老木桥上吱吱嘎嘎的铁锈。我感谢他们光临我的青春。      想来之前为什么如此激动且痛苦，前者大抵是因为期待，二来知道的不多，因此把自己知道的部分看得非常重，而且常常抱有品味高于别人的态度，其实不然的哇。后者被升华到了中国文学无望的地步，反思而来，不过是我对于教授语文，或者应试的人有太多期待。爱文学，爱写作，爱生活，爱春，爱过。）

（二）我的蚊子血

        当我彻底的将她与她写的为我而诞生的文字(挚梦，蚊子血）还给或者丢进西泊塘时，我亲爱的玫姑娘（挚友）终于在“三水大夫”蛊术似的吆喝里，在初冬的日光重新落在夹竹桃的水渍上之前，永远的合上了双眼。

      她不能算作朱砂痣，更不是红玫瑰。她是在吸我的血，我的精神力。她不是被我，而是被时间，无可操控的，像日光一样公正的时间，拍死在我苍白的干瘪的躯壳上。我死着，又活过来，现在又活着。

      血凝固了，温度倒是和在蚊子腹中相似。血从蚊子翻过来支棱着的口器出发，向西缠绕住西泊塘的芦苇，牵走挂在晾干上的药箱子，扎进稀烂的淤泥中，推倒老木桥和新的三角支架，塘中的游鱼像雨点使水面起皱纹，一圈一圈，在涟漪的中心，鱼肚向上仰着连成直径。

      这是西泊塘自海啸后的又一次大屠杀。

      所谓，不破不立，自是如此道理。

（三）告白或墓志铭

      我在文字的路上奔波许久。之前关注了三月份的AI变革，总觉得像我这种没有衔着笔出生的人，以后大抵会被人工智能替代吧。而今我却又在沉默中大笑起来，我终于能够明白当年明月（作者笔名）在《明朝那些事儿》中最后关于不能以史为鉴的论述。就像《百年孤独》中的乌尔苏拉所说的“世界就是在转圈。”文字，文学，作为人类文明的载体，人类永恒精神家园，将会与人类共存亡，同荣辱。文字是我的命，文学是我的信仰。

      我终于学会区分学中文的人，教授语文的人和文学本身的区别。

      林奕含曾在生前的采访中问到“文学，难道只是一种巧言令色而已吗?”我的答案是，文字是人创造的，可文学，有自身的生命力会枯荣会繁殖，是人类的一种理想，一种心灵的出路，一种生活的姿态。何必为了人类的道德高低来质疑文学的善恶？奥斯威辛之后，诗歌是野蛮的。但文学终于是美的。痛苦是虚构的，美却是真实的。

    墓志铭：亲爱的，躺下来陪我一起数星星吧。

    也正是因为年轻，我们得以将死亡随口说出，而不带有即将光临的恐惧；我们得以求索生命的意义，而不带有认命的倦怠；我们得以塑造理想，而不带有对于未知的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