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旧金山唐人街的一家工艺品店铺里,我看到了四只坐在一起的小猴子们:它们捂眼,捂耳,捂嘴;另外的一只瞪大了空白的眼睛,高扬着头,做出了一个“不想”的姿态。
我并没有深究这四只形态特殊的小猴子们背后深刻的出处和寓意,只是隐约觉得能够做出这四种人生姿态的人,应该是再幸福不过的了。
于是欣然买下它们带了回来,放在书房的案头,静静地望着。
我原本是喜欢阅读纸书的人。几乎每日下班都会从工作的图书馆里带回几本书来。
那些书就那样慢慢地在案头堆积着,并在我闲暇的时间里被我渐渐地消化着。
案头等待阅读的书假日里的阴雨天,当我不用去为菜园子里的菜浇水除草,无法去花园里散步的时候,我便取出从国内带来的茶叶,冲泡出一大壶的清茶,独斟自饮着故国的味道,伴着窗外的雨雾读手中的书。
夏末秋初的菜园新西兰是一个英特网等现代科技发展比较缓慢的国家;再加上我和丈夫在拓荒之后,将房子建造在一百多英亩的,被灌木围绕着的山坡上,许多年都未能通上英特网;我也因此而过了较长的一段貌似落后,却极为简单的生活。
门外的秋色一直到我那位来自荷兰阿姆斯特丹的医生邻居,用他那睿智的大脑和高超的IT技术,为我们这几家住在城外山野里的人家接通了Wifi后,我才逐渐地通过网络,回到了迅速发展着的现代生活中。
网络的发展似乎让我们这些久居深山的,冬眠着的人家渐渐苏醒了过来。
家里的人们于是很少坐在电视机前一起看电视了;而是吃过晚饭后便各回各屋,在手机电脑和网络上徜徉着。
菜园里正在生长着的水萝卜有一天我将目光从手机上移开,无意中看到了那一摞,冷清地坐在书桌上的书,这才发现那些书已经落寞地坐在那里许久了。
于是放下手机,带着愧疚的心情拿起一本书阅读了起来。
可是,问题来了……
我发现自己无法集中精力去阅读手中纸书上的文字。在一目十行中,脑子里仍然乱哄哄地上演着那热闹非凡的,网络上的一幕幕。
我于是放下了书本,坐在那里思考了起来。
四只从旧金山来的小猴无意中,我的目光触及到了坐在书桌上的那四只小猴子。
我将他们从桌子上拿起,想着:它们在用这四种特殊的姿态告诉我什么呢?
在它们的面前静静地回忆了一下我的网络生活,发现在那个信息爆炸的英特网世界里,那些每天都在目不暇接地,从世界的各个角落里传来的消息,竟然让我的思想变得如此的繁忙和纷乱。特别是在开始了网络创作后,我便在那无休止的攀比,以及作品的褒贬中沉浮着……
神奇的是,那一些与我素没谋面的网络上的人们,以及他们所构成的虚拟世界,竟然可以轻而易举地主宰着我的内心世界。
花园秋色在那样的目不暇接中,我忽然怀念起了那一些缺少英特网的,云淡风轻的日子;但是我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回到那样的时代里去了。
而此刻,坐在我面前的这四只小猴子们,却似乎正在对我说:无论你处在哪一个时代,哪一种社会形态中,如果你能够做到对不该看到的东西“视而不见”,对不该听到的东西“聪耳不闻”,控制好自己在网络上张开着的嘴,并且阻止那一些无意中从眼,耳溜进了心里的“毒素”在心中的扩散;那么,那一片宁静,是能够重新回到我的心中的。
我抬起头,感激地望着那四只用无声的语言给予我大智慧的猴子们,因为它们正在告诉我:你才是你心灵的真正的主人,你无法改变周围的世界,但是你可以做到的,是管理好自己的心……
此刻,宋代无门慧开和尚的那一首《颂》诗,忽然从心底浮现到了我的脑海: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窗外秋色合起手掌,我将目光转向窗外那色彩浓重的秋色,并对自己说:“做好自己心灵的主人,将心里的那一些不必要的闲事,用那一把叫做“不想”的扫把扫出。因为那人间的好时节,才是我生命中最值得努力去追求和期盼着的季节啊……”
谢谢你们,睿智的小猴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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