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伯父,确切的说是我的堂伯父(我父亲亲兄弟三人和堂伯父一共堂兄弟四人),是一位在抗美援朝战争中牺牲的烈士。
我以前并不知道我有这样一位英雄伯父,因为他是十九岁时牺牲在战场上的。那一年是1951年冬季,我父亲是1954年出生的,所以,他们素未蒙面。我们家里除了爷爷,奶奶和我当时只有6岁的亲大伯见过他。但他们至今过世已有十多年了,所以,堂大伯(以下用大伯简称),在我们家族中是一种熟悉的过往和一段悲烈的传奇故事。
关于他的故事,都是爷爷在世时,从他老人家口中得知的。
忆得很小的时候,每逢过年或过的节日时,爷爷总能从村委会领一些大米,面粉,毛巾或茶缸之类的物品,很是好奇,但也能从别人羡慕的的目光中看到爷爷些许的骄傲。回到家以后,把物品打开,总能看到每件上面都写着一排红漆大字,当时的我只认得“烈士”两字,并不知道其含义,只能从爷爷深沉的眼眸中,看到一种无尽的思念和苍凉。这时爷爷意味深长地对我说“你大伯命苦呀!他才两岁,父亲就被国民党抓走当壮丁了,一走了无音讯。孤儿寡母的在家生活也拮据,又赶上灾荒年,没有粮食吃,我嫂子带着他外出逃荒,一走便查无踪迹,如石沉大海呀!直到五年后,才得知他们娘俩在山西长治落脚,当时,嫂子已经改嫁,那边孩子也多,我不想让他在那受到别人异样的眼光,也不想让我哥的血脉,我唯一的侄子流落他乡,经多次商量之下,我决定把他带回来,自己抚养”
“十六岁那年,他刚上学毕业,部队来招兵,他就和村里其他三人一同参军了,时不时还能收到他从部队写来的信报平安,说些自己在部队的情况,字里行间充满了高昂的斗志,还说自己当了班长……”。
“又过了两年,从部队来了一封信,说准备赴朝鲜战场,临走前,让亲人去探望。那时我们山区还没有车,走的还是羊肠小道,我背着干粮来回走了7天,脚都磨出了血泡,到部队时‘(开封),场面非常热闹,人山人海的,还开了欢送会,领导还在上面讲话。你大伯当时看到我流泪,还高兴的安慰我说‘叔,别难过,我是去打仗,多光荣的事呀,说不定过一两年就回来了,到时候回去看你们’。说完这些话,纵身跳上车走了,在无限的期盼中,谁知这一走竟成了永别。”
这时,爷爷的情绪显得特别悲伤,眼角有泪花在闪烁,我的心里一股酸楚涌上心头。爷爷稳定下情绪接着说:“直到一年多以后,这场战争结束,还不见你大伯归来。到有一天,部队来了俩人,手里拿着一套军装和一枚军功章,我一看,一下子就懵了,才知道,他去朝鲜的第三个月,部队派他带领连队回国运送越冬物资,在列车刚行驶到边界的山洞口时,被敌军的飞机给炸了,当时的人和车炸的满天横飞,只剩下碎片,那么多人被炸的尸骨无存。你大伯的尸体在战场找了两天,也没找到,部队只好送回来一套军装,以衣冠冢的形式安葬。
“又过了十年,感到意外的是,我大哥从河北回来探亲,当他知道儿子的死讯,在坟头哭了好久。说自己当时被国民党抓走,在河北一带修铁路,没过多久就参加了共产党,也去了朝鲜战场,当时并不知道儿子也在那边,更让他心痛的是自己一把年纪了,回来了,儿子年轻轻的生命却留在了那边。”
听爷爷讲到这里,我心想:他不是因为自己儿子的离世而伤心,更多的是在为他们有缘无份的父子亲情而难过。在那个动荡的年代里,又有多少妻离子散的悲情故事在时刻上演着,又有多少英雄为了一个大家,而舍弃了一个小家,我们应该向那些为了祖国,为了人民而献出宝贵生命的有名的、无名的英雄和未献出生命的老革命者致敬!
话说,在我伯父去世的许多年后,他的父亲和母亲相继离世,分别从河北和山西运回来了老家,和他一样,都葬在了祖坟群里。值得庆幸的是,分离了近半个世纪的一家三口的灵魂终于团聚了,虽然是在天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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