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冬

1

若有来生，我一定早点遇见你，救了你，了却我一生执念。

2

杜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凄凉：“师伯，侄儿求您最后一次，求您把医治心疾的药方给我吧！”

药王摇摇头，叹气道：“川儿，你怎么还是执迷不悟，听月的心疾是治不好的。”

“不，师伯，师父在世时说过有一种药方可医百病，求您给我吧！”

“川儿，那是上古流传下来的残方，且不说其中很多草药这世上根本不曾见过，就算你集齐了草药，那方子也不见得有用，那只是个传说啊！你救不了她，还只会连累你自己！”

药王痛心疾首，“孩子，回去吧，多陪陪听月，好好送她最后一程。”

杜川伸手抓住了药王衣角，露出半截手臂。他的手臂上尽是在山上奔劳日久受的伤。“师伯，求求您，把方子给我吧，我不怕受苦，踏遍这山河我也会找到所有的草药，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有没有用？我一定要救好听月！”

药王心中不忍，然而无可奈何，终是命人取来方子交予杜川。

杜川叩谢药王的恩情，随即匆匆离去。

3

我叫天冬，是药王谷一个普通的婢女，每日只是洒扫园子，翻晒草药。

那一日，我正一个人在药园子里打瞌睡，突然园子里闯入了一个陌生人，我吓了一跳，惊叫一声，立刻想要唤人来，他急忙上来止住我，并且告诉我他的妻子病了，他来这里是寻草药的。

我见他气宇轩昂，的确不像恶人，且他虽然行动鲁莽，但并未乱动药园子里的东西，语气焦急却也彬彬有礼，当即信了他的话，正准备“网开一面”，偷偷放他出去，余光一瞥，药王已经带着人大踏步地向这边走过来，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我惶恐不已，急忙跪地行礼，心想此次一定难逃责罚，谁知药王像是没看见我，径直走到那人前面，一脸无可奈何。

原来，那青年叫杜川，是谷主的师侄。或许是我来药王谷太晚吧，竟然没见过他。

药王谷日复一日洒扫园子、翻晒草药的日子太过无聊，我对杜川的故事产生了强烈的好奇，我四处打听，原来那是药王谷人尽皆知的传奇。

3

杜川是药王谷最出色的弟子，深受器重。不出意外他的师父应该是下任药王，而他之后也会成为药王谷新一任主人。可谁知他的师父在一次意外中误食了毒草，医治不及时最终去世。杜川心灰意冷，拜别了药王谷众人，独自下山，发誓一定要找到解毒的方子，以防更多的人受其害。杜川的师伯，也就是如今的药王，成了药王谷的传人。

有一次在半山崖采药时，他失足跌落到山崖下面，昏迷了过去。醒来后发现自己的伤口已被包扎，衣服上的草屑、碎石也都清理干净了，有一个姑娘正在生火。

杜川立马明白了是眼前这个姑娘救了自己，赶紧道谢，谁知姑娘说早就知道杜川，并且仰慕了他很久。杜川感念其恩，承诺娶她为妻。

这姑娘就是听月。

后来相处得久了，杜川才知道听月自小就有心疾，而且这些年越发严重了，每隔几月总会犯一次。杜川慢慢的为她调理，可谁知成婚的前几天，听月的心疾犯了，这一次竟严重到卧床不起。

杜川没有办法，只得回药王谷求救，可谁知，面对听月先天的心疾，药王也没有办法。杜川想到师父在世时提到过药王谷存有上古时一奇方，传言能生死人、肉白骨，杜川像药王求了几次，但是药王不忍侄儿去试那不切实际的方子，一直不肯给他。

于是杜川想偷偷进来，将方子取走。

4

后来，药王心疼侄儿奔波劳累，命我每隔几日就出谷一次，把熬制好的药给杜川送去，能暂时缓解听月的痛苦。

见面的次数多了，我渐渐发现事实好像跟传闻中不太一样。

听月与杜川之间好像并没有那么相爱，两个人相处就像普通人一般平淡，我在听月的眼里丝毫看不出她对杜川的爱意。

或许是我太过敏感。

那奇方上的草药太多生长在深山老林，或者悬崖峭壁上，每次杜川回来都要带一身伤。

我感动于他的深情，暗地里也替他感到不值。此后他再出去，我也会跟在他身边，用自己微末的武功帮他扫清一些障碍。

那次我们穿入到瘴气林，只为寻找一株叫千何的草药，谁知从林子里窜出一只凶狠的狼，眼冒绿光的盯着我们，一直围绕着我们打转，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叫。

在狼扑过来的那一刻，杜川毫不犹豫地把我推向身后，迅速地拔出剑朝狼刺去。那狼好似通了灵性，极其机警，杜川拼劲全力与它缠斗在一起，还不忘冲我吼：“快逃！”

我们长途跋涉本已消耗了太多力气，在与狼的搏斗中，杜川很快落了下风，狼找准时机，扑了上去，将他的右臂咬地鲜血淋漓。

我见此情景，不知从哪来的勇气，以我的三脚猫功夫迅速地冲上前去对着那头狼狂砍一气，忽然灵机一动，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冲着狼就洒了过去。那是用来对付人的毒药，我也不知道它对动物管不管用。幸得老天厚爱，恶狼的动作迟缓了下来，挣扎了几下就倒在地上，我赶紧举剑狠狠地刺在它身上，它呜咽了几声，彻底不动了。

我回过头，杜川捂着胳膊坐在地上，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掉，面容发青，脸上是隐忍的痛苦。“杜川！你别有事啊！”我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泪水很快模糊了双眼。我急忙去翻散落在一旁的包袱，那里有止血的良药。我颤抖着双手把药粉往他伤口上洒，听他疼得“嘶”的一声，眼泪掉的更凶了，颤巍巍地终于给他包扎好了。

我们四目相望，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杜川看着我，“天冬……谢谢你。”

我低下头，“是你先救了我，我应该谢你才对。”

我瞬间明白了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对他产生的莫名的情愫是怎么回事，这就是爱情，深刻起来能为对方舍命。我不想让他觉得欠我，再也不可能有第二个杜川能为天冬以身相许，一个听月已经让他不堪承受了。

从山里回来后，杜川渐渐开始疏远我，好几次我去送药的时候他都不在。之后外出时也不再让我跟着了，他甚至劝我，听月的病与我无关，免得我无端受苦。

5

最后一味药找到了，但是还需要最重要的药引：活人的心头血。

杜川决定自己以身赴死，一命换一命。

我端着药，看着杜川的背影，终于问出了一直藏在心里的话：“值得么？”

杜川没有转身，我不知道他现在是何表情。“我……必须救她，她救了我，你回药王谷吧，不要再管了。”

“你不会看不出来听月根本不像她说的那样喜欢你，那你呢？你是为了还她的恩情，还是因为爱她？”

杜川声音颤抖，他在山林里也不曾这样慌乱，“这是我的事，这……这与你无关！”说罢，匆匆离开。

如果救活听月是你的愿望，那好，我成全你。

我偷偷找到了药王，央求他把我的心头血做成药引。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杜川死去。

药王在我的苦苦恳求下终于答应，并且瞒着杜川。

之后发生的事情就与我无关，药王谷开始流传的是杜川的另一个故事。

6

听月的心疾治好了，真相同样让人震惊。那日，杜川失足坠崖，听月从山崖下经过正好认出了他，他可是药王谷小辈中最出色的药师。听月自小便有心疾，为了得到药王谷的医治，才谎称自己爱慕他，只是想借此牵绊杜川，怕他不救她的命。

众人皆说听月太阴险，惋惜杜川的情深。

后来杜川踏遍山川，救人无数，有人道，有一味草药，每当记录它时，杜川总会落下泪来

天冬：性寒、味苦、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