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走得累了，我们就坐在肯德基里休息，有时候会买冰激凌吃，有时候就这样坐着。她坐在角落里，我就坐在她旁边，我们靠得很近，我听到她的呼吸和我的心跳。看到对面有一对情侣在亲密地说笑，我觉得那也应该是我们的样子。这家肯德基是我们经常来的，这里经常放着一首歌《蓝色蝴蝶》，都快成了我们生命的伴奏。
但是有一天，正说着什么闲话的时候，她突然说了一句：
“不行，我以后不能再见你了。”
淡淡的语气，好像漫不经心，又像是玩笑。
“为什么？”
“你太好了，我怕我离不开你。”
“那就不要离开。”
我们不说话，她慢慢地把手放进我的手心里，我慢慢地握紧，然后十指相扣。她靠着我的肩膀，我把头歪着靠着她的头，深吸一口气，鼻子里都是她洗发水的清香。我们闭上眼睛，安静了片刻，又醒来。
她推开我，坐到一边去：“不行，刚说了不能再见你了。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当她是开玩笑，微笑着把身子一歪，靠在她的肩膀上。这一刻像是卸下了所有的疲惫，我觉得好舒服，她的体温传到我身上，我就想这样沉沉睡去。但是我又坐了起来，心里又隐隐的拒绝着这样不明的暧昧。
“你靠吧。”她说。
我摇摇头，不说话。
“你和他最近怎么样？”我还是问出了最不想提的话题。
“就那样。”
“没联系？”
“偶尔吧。”
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我瞥了一眼，却看到置顶聊天的名字，石头哥哥。
陈磊的小名叫石头。我一下子就清醒了。第二个置顶的名字是我，小衡哥哥。我知道，最无忧无虑的时光就这样结束了。
“是他。”
他现在应该在北京的哪个区政府里实习得风生水起吧。
“你早就知道了。”她说。
“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只是在她说不想失去两个好朋友的时候有猜想过，却没有想到是他。陈磊是我在大学的好朋友。
“我想告诉你的，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直说就行。我没那么脆弱。”
但是她还是没有说，我们就这样沉默着。她要靠着我的肩膀，我把她轻轻推开了。其实一切都很简单，无非就是想和谁在一起的问题。我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一步，竟然会变得复杂。她没有做出选择，说明她在犹豫。
我送她回去，一路上的沉默让这条路变得更加漫长，可是我仍然想让这条路变得再长一点，再长一点，因为我怕一走到尽头，就真的到了最后。
站在小区门口，她停下来抱抱我，然后我们像往常一样说了晚安，然后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
四十
“你喜欢我吗？”李馨问我。
“喜欢。”我没有一丝犹豫地回复。
“哪种喜欢。”
我考虑了一下，还是回复了一个有退路的答案：
“朋友之上。”
“恋人未满吗？”
“我怕你心里还有别人。”
她不说话了。我捧着手机，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和他聊天。
“你说得对。”她回复。
“嗯，我知道了。”除了这样故作无所谓的回答，我想不到其他。
“别找我了，对你不公平。”
这一瞬间，我感觉我在这个世界无依无靠，孑然一身。
“还是要做朋友。”这是我做的挽留，我不想失去她。
“忘了刚才说的话，我们是好朋友。”
然后我把她的备注从宝贝换成了她的名字。从形式上寻找一种距离感，但是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窗外的灯光打进来，我靠着墙坐着，睡不着。明天呢，明天该怎么办呢。一想到她会和他怎样快乐地在一起，我的心里就有一种缓慢的痛苦开始蔓延，像刀割，却钝重。原来我也会嫉妒。
昏昏沉沉地到了早上，她没有跟我说早安，我也没有说。十点多，我起床洗澡，然后背着相机去了大雁塔。失恋的时候我喜欢走路，走很长的路，消耗身体里的能量和情绪，让自己变得疲惫，回家以后躺在床上不会有精力胡思乱想，直接就能睡着。路上的风景能分散注意力，让我不再那么关注内心的苦闷，但是静下来的时候，脑子里都是她，路上的每个人都像她。
西安的游客非常多，广场上的人要么成双成对，要么三五成群，只有我是一个人。午饭时间，我没有胃口，买了一串糖葫芦，吃了几个，觉得苦，看见一个垃圾桶就扔了进去。我假装自己是一个简单的游客，想开心地游荡，但是人潮拥挤，却放不下我的快乐。
我坐在喷泉旁边的长椅上，看着人来人往。我的相机从来没有拿出来过，我只是背着，像蜗牛的壳。手机震动，打开一看，是她的微信。
“你在哪儿？”她问。
“大雁塔。”
“吃饭了没有？”
“吃了。你呢？”
“刚吃完。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找你。”
找我干什么呢，又来给我希望，也许只是想来安慰我。
“五点多吧。”
“晚上一起吃饭。”
然后我开始往回走，迎面走来一个和尚，他满脸笑容地叫住我：
“帅哥，看你红光满面，一看就是有福之人，送你一个观音，保佑你一生平安。”
说着，他从一把观音吊坠里抽出一个递给我，我只觉得出家人善良，没想到他下一句：
“小师傅，给点香火钱，也是发发善心吧。”
俗话说，不打笑脸人。我也不想纠缠，从口袋里找零钱，找出一张五块钱递给他，他接过来，笑了笑：
“给六块吧，六六大顺。”
我又拿出一张一块钱给他，他笑着走开了。我看着手里的观音，自嘲地笑了一下，把观音放进口袋里，继续往家走。
她六点才下班，我五点就回到了南稍门，我坐在之前我们经常坐的肯德基里。坐在靠窗户的位置，我望着窗外，天渐渐暗下来。她出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但是她一出现我就认出她来了，我的心突然紧起来，我看着她敲敲玻璃对我笑了一下，然后她走进来。
她坐在我的对面，就像往常一样，打着招呼。
“嗨。”她说。
“嗨。”我回应。
“我饿了。”
“走吧，去吃饭。”
“我累了，先坐会儿。”
我们就这样坐着，我看着她的眼，像无边无际的大海。我们什么也没说，但是也不尴尬。这样的时刻很奇妙，意外地很舒服。然后我们起身，走出去。走在马路上，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她挽住了我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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