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后来我常常回忆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开始的。我记得那是在寒潮的时候，北风呼啸，我坐在床上写实习报告，风吹得猎猎，窗户也在哗啦作响。我停下来靠着床头，看着窗外的风。房间里很温暖，我想象不到外面的寒冷。大概是我在朋友圈里发了一句感慨，她点赞了，然后她发来一条消息。
“你在干嘛？”她问。
“坐在床上，听外面风好大。”我写下这一句，也不知道这句话有什么逻辑上的错误或者语序的问题，但是我觉得这句话写到了我的心情。我发过去，很快收到了回复。
“你现在说话也和写诗一样。”
我笑了笑，现在倒是真有写诗的心境，躲在这个世界狭小的一隅，透过窗户看外面冷冽与萧瑟，内心却丰盛了起来。
“你在干嘛？”我问。
“我在看书。”
稍后她又回复，“我想你了。”
很久以后她告诉我，她想一个人了就告诉他，从来不藏着，藏着的感情就像仓库里的宝藏，没有人知道，也就没有人在乎。只是这句想念，这只不过是一句朋友之间普通的问候和关怀，但是我却寂寞地以为了什么。我对她是有好感的，聊到天晚集的时候，感觉心理上更接近了。那时候我觉得，她是喜欢我的。
很多年以后我想起她，意识到其实一切都只是源自一次错误的幻想。只是在我最脆弱的时候，她刚好出现了，给了我最致命的一击。而那时的我只知道心里快乐，不知道以后的痛苦。
慢慢地，我们从每天几句简单的问候，变成了聊两三个小时，最后我们睡醒就发信息聊天，一直聊到深夜，有时到凌晨。
她心里是有别人的，只是那时我不知道。也许是她藏得太深，这是一段深沉的感情，只有很少几个亲密的朋友知道。后来我也知道了。这意味着我成了她最亲密的朋友之一，但是也意味着我可能仅止于此了。
那天晚上我们掷骰子玩真心话大冒险，我问她最心动的时候是什么。
“这个问题好，我要好好想想。”隔着手机，我能想到她认真思考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她回复：
“他笑起来的时候。”
我的心突然就沉了起来。
“他抱着我的时候。”
我的心里突然泛起一阵忧伤。
“谁？”我问。
她不说，我追问，她说她怕失去两个好朋友。那时候我隐约觉得这个人我可能认识，但是我还是希望我不认识。我知道她心里有人了，这天晚上我没睡好。
后来我们又断断续续聊了一些关于他的话题，这个对于我来说充满神秘感的男人。他们认识一年多了，是朋友介绍认识的，刚好两人都单身，朋友也有意撮合，慢慢地两个人也会偶尔单独出去看电影吃饭。大概是她先喜欢上他的，她主动约他一起吃饭，聊天。他也是喜欢她的，她感觉得出来。但是他们谁也不说破。
“女孩子不能主动，主动了最后受伤的一定是女生。”李馨这么说。
她在等他主动。但是他好像很忙，两个人的联系断断续续的。现在就一直是这样，耗着。我开始劝她主动表白，感情这回事，不管是谁主动，只要是真的就行了。但是她把自己保护起来。
我是有私心的，我知道她不会去表白，一直主动劝她，希望能刺激她放弃。另一方面，我也是在努力让自己不那么喜欢她。
“不主动的原因只有两种，要么就是没那么喜欢，要么就是怕辜负对方。有可能是他怕耽误你吧。男生，责任要重得多。”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刚好想得相反。
可是她一定是以为我在很认真地安慰她。
“也许吧。”她说。
那段时间我们聊了很多，她却迟迟没有说起他的姓名。我也不在意，我只是想着我能不能走进她的心，能不能替换掉那个人。可是她也许并没有从我的言辞中感觉到什么，只是把我当成哥哥一样的人来依赖，她说：
“你真好。”
我听了，心里又开心又难过。
三十四
快过年的时候，我们都放假了。她从西安回了运城。大年三十的晚上，她说他下午给她打电话了。
“说什么了？”我问。
“没说什么，就是问候一下。”
“嗯。”
我们在看春晚，一边看一边吐槽。两个人抱着手机笑了一晚上，节目倒是没有怎么好好看。
“你们男生看表演都看什么？”她问。
“看脸，和腿。”我说。
“你喜欢脸和腿。”
“我喜欢你。”我没有犹豫地就打出来发过去。
“我知道你喜欢我。”她回复，“我也喜欢你。”
是朋友的那种感情。但是我又隐隐感觉有些不一样，也许是因为我希望如此吧。她和我在一起应该是很快乐的吧。
“你是一个温暖的人，你要找一个能让你保温的男人。”我说。
“说得真好，他在哪儿？”
我知道她心里现在想着他，我说：“那你们耗着吧。早晚你得冷下去。”刚发过去，我又加了一句，“反正冷下去还会有人想把你捂热的。”
这句话里的意思，不知道她看懂了没有。
“可是，好久都没有人想把我捂热了。”
“等你把那个人放下就有了。知道你心里有人，谁还会往里面挤。”
“我觉得挤挤也能挤走。”
不知道她是无心还是有意，这句话让我心里又暖起来。
“有些人愿意挤，有些人却只会等。”
“但是也没有几个人知道，我有喜欢的男生。”
这句话的意思，我现在才知道，她并没有把我当成那个可以捂热她的人，至少当时没有。
“那你们就耗着吧。”
时间滴滴答答地走着，我们也在耗着。
还有几分钟就大年初一了，我拨通了她的电话。印象里这是我第一次给她打电话，一直以来我们联系都是依靠网络。我甚至记不清她的声音是什么样子的了。她接了起来，我听得惊喜的声音。
“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她问。
“想听听你的声音。”我笑了，她也笑了。
然后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了，陷入尴尬的沉默。明明有那么多的话想说，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你说话啊？”她说。
我只是笑着，不知道她听没听到。
“等一分钟吧。”
我等着时间过去，电视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新的一天了。我的声音低了下来：
“新年快乐，李馨。”
“新年快乐。”
“你要记得这一分钟，我陪你从去年走到了今年，我希望明年的这个时候，我还在你身边。”
她笑了，说：“好。”
我也笑着。这一刻我觉得我们离得好近。可是我们总是对未来充满最好的希望，却没有做好失望的打算。耳边突然响起一阵阵的烟花爆竹声，透过窗户，我看到外面的夜空上燃烧的色彩。
“你那边有人放烟花吗？”我问。
“没有，禁止了。”
“我们这边外面在放，好热闹。”我只是感觉外面应该很热闹，像小时候一样。
“真好。我好想看烟花。”
“那过几天你来长治，我放给你看。”
我看着窗外，夜空渐渐沉寂下来。脑海中，我们坐在广场的台阶上，一起望着同一片天空，有一束烟花为我们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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