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风呼呼地吹，雪纷纷地下，苍茫山终于算是换上了新装。寒风凛冽而又苍劲，很多的雪花刚落下还没站稳脚跟，便又要远去他方。无处可去，四方飘零的不止是雪花，还有他。

现已是深冬。

数九寒天，冻死鸡鸭。这种季节加上刺骨的寒风，普通人早已因为承受不住而选择了闭不出户，可是他……

可是他还穿着单衣，这是他仅有的一套衣服了。

虽已冻得发麻，可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凉意。因为再也没有什么会比他的心还冷。他紧握手中的剑，从今往后，他，只有它。

仙。

别人用一辈子都不曾完成的事，他只用了十年。十年前，他只是一个刚满十五的青涩小二哥。十年后，他是名震天下的剑仙。

剑仙李贞欢。

这是一个另天下人都为之仰望的名字。除魔卫道。这个本是所谓正道人士口头喊喊的口号，被他用一把叫若沁的剑在这十年间真实演绎。

寒风苍劲，早已干枯的枝丫被吹的不断摇曳并发出呜呜的惨嚎，连带着上面的雪花都无处落脚。天色渐晚，苍茫山似也是要睡了，变得昏昏暗暗。于空中跳舞的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将那不知去向何方脚印覆盖。此处并无人家。

李贞欢佝偻着身子于风天雪地中走着，脸色惨淡至极。身子被雪花覆盖，活活成了一雪人，可他却丝毫不在乎。那张原本只有二十五岁的坚毅的脸庞，此刻却像是经历了无数岁月的沧桑。他左手握剑，用右手摸了摸怀中的花。喃喃地念叨，“她，走了。”

十年前。

“四爷，救救她。”李贞欢跪在一位老者跟前如同丧家犬般乞求着，却得不到任何回答。空气中除了隐隐的泣声，再无其他。

“哎！”良久之后夹杂着不忍和绝望的一声叹息打破了无言地尴尬。“欢子，若沁的病怕是非凡人可救了。”老者语气悲伤，不敢看他。似是怕极了李贞欢那张尚还青涩的脸庞。

“四爷，凡人不可救，那谁可救？”少年尚不死心，期盼着一个可能的回答。

“仙。”又是良久之后的回答，语气复杂。“那不是我们能触碰到的。”

“四爷，帮我照顾好她。”语气决绝。

“你去哪？”

“寻仙。”

十五岁的李贞欢背负着种种不可能毅然决然的走了。老者给了他一个期限，十年。十年时间，他没寻到仙，却成了仙。可仙并不能救她。打听了许久，他终于知道了有种转气之花可以救她。

大雪苍茫，地上如画，也有花。功德花。十万功德发芽，十万功德开花。世人皆道剑仙无量天下，却不知，他只是想让它发芽开花。

转气之花，二十万功德，亦是二十万罪孽。可她都走了，还要你何用呢。

这场雪不知下了多久，像是永不知休，而且越下越大。李贞欢走过的痕迹被很快抹净，似是从没出现。他是仙，本可以片雪不沾身，可他却选择了毫不作为。十年前的房子他回去过了，一切如旧，可是却没了家的气息。没了她，便是没了家，剩下的只是也仅仅是房子而已。

四爷十年前就去世了。他只是个不入流的修仙者，他用数十年的修为为若沁续了命，也同时送了自己的命。

邻居说四爷走的时候很安详，若沁走的时候很悲伤。本就病入膏肓，还要经受思念无尽。终究还是没能撑到十年，没能等到他回来。

不觉间苍茫山已被他甩到了身后，进了平原。李贞欢木然的脸庞终于有了些许不同，“若沁，我回来了。”不知从何时起他的脸上开始布满泪花，却很快被冻成了冰。他的体温，融化不了它。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座土丘。他停下了脚步，静静的望着眼前的一切，目光深邃，如同看穿了时间，似乎看到了她的笑脸。

“这一世，我踏碎山河，只为寻你而来；这一刻，我自毁神胎，只为拥你入怀。”

土丘缓缓打开，像是欢迎他的到来。身上积厚已久的雪花慢慢融化，就像是回到了家，有人亲手为他扫下。

“若沁，我回家了。”一直紧握的剑被抛下，他走进了家。

他是仙，千里万里都可以瞬息到达，可他却选择了一步步的走来。不是他不想家，反而是因为他太想她。他走的不是路，而是思念。她孤单了十年，这一次，他想为她分担一点。

土丘缓缓闭上，如同原先的模样，有柄叫若沁的剑与之对望。从前它是一个人的坟，现在，它是两个人的家。有你才是家，一直都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