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前的那条街上的记忆

四十年前的那条街上的记忆

体育老师李锋的妻子，那个长得娇小妩媚的女人，在一个艳阳高照的中午，被人从自行车上拖下来，踢翻在地，狂扇耳光。

打她的人，是这条街上出了名的最能臭美的江二浪。我不知道大人口中的江二浪的本名叫什么，只知道她在家中排行老二。

在当时的小县城里，她的打扮算是最时髦的。我现在已经记不清她当时穿的是什么衣服，总体感觉是她跟邻居的阿姨们穿的不一样，要比她们艳丽惹眼得多。

她有两条大长腿，头发蓬的老高，不知道擦了什么，脸总是白的吓人。她的外号很多：江二浪，江大美人，狐狸精。

江二浪的男人，我们孩子也都认识。因为小县城就那么一条十字街，住的不远，混个脸熟，很容易。

她的男人姓殷，个子有一米八五以上，很多女孩子都说他长的帅气，但我却不觉得。我觉得他的眼睛过大，空洞，没有灵气。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十来岁的我，却能用没有灵气这么一个词来形容一个人的眼睛。

那个挨打的李老师的妻子也姓李，跟姓殷的男子在同一个单位。不知道江二浪从哪听来的消息，认定了小李勾引了她的男人。

显然，江二浪比李老师的妻子小李高很多，她喊叫着"你个小骚货，竟然敢勾引我男人，你个小狐狸精，看我撕烂你的……"她用皮鞋踢小李的头。

四十年前的那条街上的记忆

那天是星期天，前后院左邻右舍的孩子们在一起玩耍，这一幕发生的那么突然，孩子们扔下玩的跳绳和沙包，全都围拢过来。

"那不是李老师的媳妇吗？"其中的一个孩子指着那个被打的女人说，“是啊是啊！其余几个孩子看清了脸，惊讶地附和道。小李那娇小的脸已被完全地踢肿了，紫青紫青的，嘴角也出血了。

我们当时太小了，那个女人太高了，没有人敢过去劝架，怕被她一脚踢飞。李老师的妻子挣扎着几次想骑上自行车跑掉，都没能成功。她完全不是江二浪的对手，连招架之功都没有，更别提还手了。

有人说，赶快去告诉李老师吧！可是今天是星期天，李老师没上班，也没有人知道李老师的家在哪里。只是平时大家看李老师和他的妻子在一起散步，才认识小李的。

李老师个子很小，瘦弱，竟然是体育老师！今天想来也奇怪，他是怎么当上体育老师的？大家都知道他得过结核病，而且结婚几年了，也没孩子。他的妻子跟他差不多高，眉清目秀，挺漂亮，总是微笑着。

那时候二道街还没有水泥路，前几天刚下过雨，不宽的街道两边，都有脏兮兮的水沟。江二浪疯了，她把小李拖到路边的水沟里，骑在她的身上打。

打着打着，就有点猫戏老鼠的成分了，她捉弄小李，给她机会让她站起来跑，再把她拖回来，揍的更狠。

后来，陆陆续续的来了一些大人，却都在那看着，没有一个人上前拉架。从那条街的最西边打到最东边，大人孩子看着、跟着，任凭施虐者发泄狂欢。

我很希望有一个大人冲上前去，阻止这场暴行。可是没有，人们说着、笑着、看着，我不懂大人的心态，但我知道，我很难过。

我不知道事情的结局，妹妹喊我回家吃饭。我回到家里，把这件事跟大人说了，当时在我家坐着的邻居杨阿姨说，"江二浪？她还有脸说别人是狐狸精？她可是情场上的老手！"

星期一上学的时候，我们都在有意无意的寻找体育老师的影子，但一直也没看见他。班主任说他请假去大城市看病了，后来我们再也没见到他。到现在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自己媳妇儿挨打的事？如果他看到当时的情景，会是心疼媳妇还是痛恨她？

我总在想，小李，那个妩媚微笑着的小李，这辈子想起这件事来，会不会有自杀的心？我不知道她回家后怎样面对她的丈夫，怎么解释这一切？

这么多年来，很多事情都忘记了，但街上的那一幕，那被按在水沟里挨打的小李青紫的脸，爬起来被抓住按倒，再爬起来再被按倒的情景，那看热闹的大人的无动于衷的说笑，却一直活在我的记忆里，让我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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