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 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
这是孤城王孙贵族对我容貌的赞美之词,但我明白论容貌我没有郡主姐姐的绝代风华,比才华我更是相差甚远,或许是我太自卑了,在第一才女清洛与郡主姐姐面前我始终自觉相形见绌,因为在我心中她们真的太完美。
那一年,我心慕九王崇绥,却因他与郡主姐姐的旷世绝恋让我有些黯然神伤,直到他的出现,让我重拾女子的妩媚动人。
我的名唤绸绮,我爹是安国候又是姑奶奶的亲侄,权倾朝野却是难得的忠义之臣,我娘是书香门第世家女子,我爹的结发之妻,故而我的身份也颇为尊贵。然而这一切都无碍我的自卑,我没有姐妹,便把郡主姐姐当作我的亲姐,她却总是孤傲的,她瞧不上所有的名门闺秀,亦是与我不甚亲厚,却对皇后娘娘青睐有加,那时她的身份与我同等,如今想来连天下之主都爱之惜之的女子,我又如何媲美。
也就是那一年,我与她发生了分歧,我心慕之人是她的九皇叔,她的不顾一切。我想搏一把,如若崇绥愿意,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郡主姐姐如此咄咄逼人的模样,我却仍然想得到崇哥哥的回答,论辈分他也是我的长辈,但我们之间并无血缘,我唤他崇哥哥,我想阻止郡主姐姐和崇哥哥的错误,当时我也是孤城数一数二配得上他的名门闺秀。直到我询问九王爷我才知晓他们是真心相爱,他们的情比金坚,矢志不渝令我折服,震撼,我是感动的,于是我请求爹退婚。
好在,他们最终如愿以偿,结发夫妻。
郡主姐姐也不再拒人千里的模样,她变得温柔可亲。爱情的魔力,如此强大吗。
通过这件事,我才明白,世间有一种情,跨越所有,虽是离经叛道,却感人至深。
那一年看着宫阙里成双结对的人儿,我开始渴望那种情。
我的心里也始终心慕那个风清月朗的归来之人,自我十五岁那年初见他,我的心便小鹿乱撞着,只是远远的瞧着他,我便心旷神怡,他皎如玉树临风。但是郡主姐姐和他在一起的样子那么般配,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以为我对崇哥哥的感情便是爱情,直到我遇见他,我才发现我错了。
过了一年,我受清洛姐姐之邀来宫中赴宴。
这年,我年方十九,我的婚事在皇姑奶奶眼里成了头等大事,因为除了郡主姐姐之外,她与我最亲厚,皇家只有郡主姐姐一个女儿,她自是待我与众不同。
身为皇亲国戚的我,挣脱不了被赐婚的命运,向来我嫁给谁就不是我自己做主的。
这是一场鸿门宴啊,由于我的性格大变,皇姑奶奶也很是纳闷,她心里只想与我找一个如意郎君。
她说,“绮儿,除了惠然,我最疼的便是你了!如今你已十九岁了,这亲事可是拖不得了。”
我心知她是为我好,但是我并不想嫁人,我想自己寻找爱情,但这番话我无法向她启齿。
我不是皇女,不能有恃无恐的任意妄为,我代表了我的家族。
没有人懂我的心思,郡主姐姐却拍了拍我的手,“绮儿若是有心上人,不妨让皇祖母做了主!”
可惜那时还没遇见他。我摇头。
过了一月,皇姑奶奶终究帮我做主选定蓝臣相独子蓝桓之,赐婚与我,我知道这一次是万万不能拒绝了,皇家的威严是不容僭越的。
在他人眼里我们门当户对,才子佳人,蓝桓之是个读书破万卷的人,他遗传了他爹的睿智儒雅,聪明睿智,守之以愚,在所有名门之子中容貌也是一等一的无可挑剔。皇姑奶奶果然不曾亏待于我。
我也从未想过有一日我也会背弃家族,抗旨拒婚。
我们的婚事,定在明年年初,皇姑奶奶体恤我,让我与他相知相识。
而我却开始沉溺于琴音之中,弦歌不辍。即使他来寻我,我亦置之不理,他只等着我,从未对我发过脾气。
这一天,他终于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这个让我废寝忘食,朝思暮想的人!
他有个好听的名字,弦歌,难道是上天可怜我,让我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情,但我却已被赐婚。
他是清洛姐姐请来的琴师,听说他与清洛姐姐还有过一纸婚约,差点阴差阳错的成亲,他们是知音。
自古知音难觅,清洛姐姐何其有幸。
我也是那爱琴之人,在这孤城里,我唯有琴能与清洛伯仲之间,我以为我在琴技上的造诣已经极高,直到我遇上了弦歌。
他是如此的精通音律,凡是乐器他没有不精通的,第一琴师之名名符其实。
那一日,我入宫寻清洛姐姐探讨琴艺。
却因脚步匆忙,撞上一人。我的琴连同我生生的摔倒在地,我丝毫不顾及自己已经溢血的额,我摸索到琴,却发现桐琴身已断。
我是那般爱琴之人,顷刻我便泪流满面,我无法责怪来人,却亦是没有看向他。
但也因此事,我们相知相爱,琴瑟和鸣。
他却是连忙扶起我,“你的伤势需要处理,否则会破相的。”
我只抱着我的琴啼哭,像个孩童,毫无千金小姐的模样。
如若知道我与他会发生故事,我定不会让自己如此狼狈。
直到他说,“我有一把绿绮,可比得上你这把琴?”我想他那时定是内疚无比,否则如何能把绿绮许给一个素昧谋面的女子。
我停止了哭声,有些心动有些好奇,他是谁,如何能拥有我梦寐以求的绿绮琴?
我抬头,将脸面向他,我已不顾自己妆容尽失,我从没想过他是个芝兰玉树般的男子,我从未见过他,他究竟是谁。
也许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我们要因琴生爱。
他望着我的眸子那么深邃,又像星辰一般耀眼,他的衣袍雪白,如同昆仑山的雪莲花,肤若凝脂,气质出尘。
今夕何夕,见此邂逅。
“小姐可有看够?如若够了,那便随我去疗伤。”
我这才发现我盯着他瞧了许久。
“嗯。”我羞涩的低头,有些不知所措。
他却是将我拦腰抱起,以我腿脚不便为由,我却是顾及礼教说,“男女授受不亲。”
“此一时彼一时。”他淡然一笑,颇有君子之风雅。
我勾着他的颈脖靠在他的肩,竟闻到阵阵莲花香,不同于脂膏香,那股香味清新淡雅,让人流连忘返。
他竟是把我抱入清洛姐姐那处,我才知他是琴师弦歌。
清洛姐姐唤来御医为我治伤,御医说,好在及时治疗,不会留下伤疤,但仍需注意,腿脚扭伤得修养几日。
还好,我的手未受伤,否则我定会痛心疾首。
自那日后,他便来安国候府瞧我,似是对我有所愧疚。
这日,他果然信守承诺送我绿绮。
我说,“公子舍得?”
他说,“美人配名琴,此乃美事。我既承诺与你,定是送你。不必拘谨,唤来弦歌便可。”
我说,“那多谢你。弦歌。"
其实我早已在心头念了你的名无数次,弦歌。
他说,“清洛说起那日你寻她切磋技艺。”
我说,“嗯,你是琴师,可否指点与我。”
他说,“来试试这把绿绮。”
我弹奏了一曲《高山流水》。果然好琴,圆润饱满,音色极好,我得心应手。
他说我的琴技精湛,却少了琴心。
他说清洛姐姐的琴有感情,我却没有。
一语道破。
我问他,“如何能有琴心?”
“绸绮你可是心中苦闷。”他如此精于此道。
我点了点头。
“明年年初,我要嫁与蓝相之子桓之,可我对他并无感觉。”我对他倾诉着。
他皱了皱眉,却说其他,“莫怕,等你伤好,我教你如何有琴心。”他言之凿凿,仿佛他能教会我琴心。
那时的我,并不明白,他亦对我有意。
所谓教我琴心,不过是让我对他生情,以琴传爱意。
后来我果真弹琴有了琴心,却每奏一曲都带着对他的相思之意。
很快到了夏至,距离他教我弹琴已一月足。人们都开始穿戴清凉,我亦是不例外。我穿着宫中贡品蝉翼纱裁制的裙,蓝色的蝶在藕紫色的裙摆翩跹飞舞,栩栩如生,似要飞出裙裾,衣裳上有点点繁花,美不胜收。这是皇姑奶奶的赏赐,一共三匹,每一匹皆不同,都拿来与我和郡主姐姐,清洛姐姐做衣裳了。
我本是活泼伶俐的女子,随着夏的来临,我仿佛回到了从前那般模样,皇姑奶奶很是开心,直说果然好姻缘。
我心中万般无奈,却是没有解释。
这日,我穿着这件美丽的衣裳抱琴去见弦歌,他正坐在弄心湖庭亭中抚琴,这个好地方还是郡主姐姐告诉她的。
他奏了一曲《凤求凰》,亦如当日司马相如像卓文君表达爱意。
我一饱耳福,却明白他这琴中之意。
我们因琴生情,却是生生不能在一起的。
他说心慕我已久。
我对他说,“世间比我好的女子比比皆是,弦歌。”
“洛水三千,我只取你这一瓢饮。纵使昔日的清洛,在我眼中,亦是不及你。”他深情款款。
我的心动摇了,我如此眷恋这份柔情。
他夸我今日极美,性子又极对他的胃,说我本就生得美,只是太过遮掩光芒。
他在我耳畔厮磨,问我可有琴心?
我该如何是好,我想尝一尝这情爱的滋味,他总是诱惑我,琴师的心真的能停留吗?
我没有料到,有一日我为了日日弹奏此曲,癫狂致极。
也许是天气闷热又或是我太紧张,香汗从颈部流下,浸透了我本就淡薄的衣,他眼中乏起情欲之色,我知他接下来的动作将使我万劫不复,可是我却被他引诱了,也许我真的恬不知耻。
他抱我入那花丛,紫色的花板着我藕紫色的衣,相得益彰。有蝴蝶落在我的衣裳上,许是分不清真假了,我裙上的蝶似要随那些彩蝶飞舞而去,当我轻启樱唇的那一刻,蝴蝶也从我心中飞了出来。
他与我唇齿相依,他吻着我的锁骨,我却是有些后怕,我该如何面对蓝桓之和我的家族?
我按住他的手,在我的胸口,他却已然有所情欲,犹如烈火焚烧,一发不可收拾。
我闻着他白莲花的香气,亦是松懈下来,他是我的爱人,我如何能够拒绝?
从小熟读女诫,列女传的我抛弃了三纲五常。
我忽然觉得自己成了荡妇。纵使我心慕他。
我闭上了眼,迎向他。
自那日后,我却是不敢见他了,我也央求他不要再来找我。
我说我要嫁给桓之。
他说他不会让我嫁给他。
就这样我与他冷战了整整一个夏。
岁月不居,时光如流。
直到立秋,我也一直躲避着他。
他锲而不舍,却终究忍无可忍,抛弃了翩翩公子的风度,狠狠的吻着我的唇,说,“你生是我的人,死亦是我的鬼!”
我哭着喊着,终究服软。
我日日与他在弄心湖弹琴,有时他就那样坐在我的身旁,与我合奏。有时他就那样望着我,我便嗔他,“如何能一直盯着我瞧。”
他笑得万物失色,多了有了几分风流倜傥,“绸绮配绿绮,美不胜收。”
我啼笑皆非,却难得见他如此模样。
我与他相依相偎,偷偷私会。
终究逃不过蓝桓之得眼。
他说,绮儿,你我之事已不能变,忘我及时抽身,莫再沉沦,他也会守口如瓶,待我如初。
我轻言,“绸儿恐不能从命,明日我便去退婚!桓之,你莫怪我,我终究逃不出这次情劫。”
他说他舍不得我,却也愿意帮我,他知道皇姑奶奶定会降罪与我。
我感谢他的成全,无以为报,唯有来世结草衔环。
翌日,我匍匐在地,恳求皇姑奶奶不要让我嫁给桓之,并说我已有心爱之人,她连郡主姐姐都可以包容,请她也原谅我。
终究她只是我的皇姑奶奶,又怎会待我视如己出。她说绮儿,你如此罔顾家族,可对得起她与我爹?
我缄默不语,只是拼命磕头。
她问我那人是谁。
我说琴师弦歌。
她不允许我嫁给琴师,说琴师无心!
我不知她从何判定琴师无心,我却是不依不挠。磕破额头,终究昏厥。
最后却是蓝桓之出面解决此事,他说是他心有所属,不愿娶我。
皇姑奶奶终究不忍我的头破血流,心生怜爱,放过与我,或多或少对我还是有些疼爱。
我喜不胜收,不顾额头还未痊愈,便去找他。
却得来他离开的消息。我万念俱灰!闭门不出!
琴师无心!一语成谶!
我终日将自己关在屋内弹琴,我一遍遍奏着那首《凤求凰》,奏到十指流血,废寝忘食。
纵使娘亲求我,我亦不愿食任何东西。
谁来看我,我都一概不理。
那几日,我每日夜晚到弄心湖弹琴。
我仰天大笑,疯疯癫癫的模样,“你不是说我生是你的人,死亦为你的鬼。那我死后,也会纠缠于你。”
那一夜,我弹奏了一夜的琴,如痴如狂。
如今我的琴音有了琴心,可是你在哪里?
为什么谁也不知你去了哪里?
那一日我一夜白头。
废寝忘食的日子终究让我身体形如枯槁,没了人样。
孩童皆称我怪物,一头白发的怪物。
直到那一日,御医为我诊断,说我怀有身孕。
郡主姐姐说,为了孩子我多少也要吃些吃食。
清洛说,踏遍天下她也会帮我寻到他。
孩子,你的孩子,我笑得疯疯癫癫。
我开始振作起来,可是我的发却始终是那副模样。
蓝桓之却是对我情真意切,愿意娶我。
我点头拒绝,我这一生,若无他,宁可孤独终老,我亦不愿拖累他。
我二十岁那年,生下了弦歌的孩子,取名琴心。
他教会我的琴心。
这一年,清洛告诉我,弦歌回来了。
我的心却像是不会跳了,只是逗弄着我的孩子。
他来寻我,我也不搭理他,他说,“绮儿,我身不由己,家中有事,迫在眉睫,不得不回!”
我终于启齿,“难道你不能寄书信与我。”
他握着琴心的小手,对我愧疚至极。
“我父重病,药石失灵,唯有那神仙草能救,这一年,我都在寻那味药。待寻到,我就来寻你了。我要带你和我的孩子回云间去见我的父母!”
我心中咯噔了一下,终是泪流满面。
我误会他了。
皇姑奶奶,你看你错了,琴师怎会无心。
无心如何有琴心。
他小心翼翼地拥我入怀,亲吻着我的发,柔情万丈却眼中泛着泪珠,他说,“绮儿的发定会像从前一般。”
我回吻他,这一年他也定是难熬至极。
我凝望着他,穷极一生。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
我们一家三口总算团圆了。
白发又如何,有他和琴心我此生足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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