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陌欣煜海》【01】离殇

《尘陌欣煜海》【01】离殇

冬天，带着多年没有的寒冷，透窗一缕阳光铺在隐隐灰尘的书桌上。窗子半开着，即便如此晴朗的冬日，还是有几丝寒风入侵。几张精致古典的信纸平躺在书桌，倘若寒风来往，便没了姿态，满地皆是。纸上大多是字迹潦草、修修改改的痕迹，从远处看，每张信纸上的字数不是很多。相比之下，有些生平很是不幸，还未等到创造被修改的价值，已被丢进垃圾桶。

收拾房间时，女儿诗陌正在睡觉，许是坐车太久的疲劳，或是冬日暖阳本就带给人的疲倦。敏兰轻轻地擦拭着物品上的灰尘，屋子并没有太多杂物的痕迹。前两天，女儿打来电话说起寒假要回家的事，她就抽空对房间仔细打扫了一番。自从女儿上大学走后，这个房间除她有时来过，就没其它什么人。小心翼翼地拾起那些风吹落到地上的纸，她本无心关注信纸上的内容。忽然间，想起昨晚一些奇怪的现象：凌晨两点半，当她起夜时发现女儿房间依旧亮着。此时，她的心里，多少有点疑惑。她忍不住看了看最上面的一张，单是题目就大吃一惊——《死因》。刚去大学半年，以敏兰多年对女儿的了解，她的生活不会充满太多悲剧的色调，可是这？敏兰站在书桌前，手里拿着还未清洗的抹布，身子一动不动，眼睛注视着那份信纸，陷入了沉思。她仔细地在心里默读着每个字：

那层楼上的女孩不见了

也许是我太久没回家

从前朝暮

夕阳晨曦掩不住她的脸颊

微微笑容嘴角轻挂

昨天偶闻别人议论

原来

她已跳楼自杀

身染异病、精神分裂

不足让父母抛弃

青春年华

落地刹那

纸上清晰写到

所有人都在远离她

“妈——”诗陌刚从梦中醒来，看见母亲靠在书桌旁，眼睛注视着昨晚写好的那些信纸。

敏兰被身后的声音一惊，但并没有显得过于慌乱。

“陌陌，你醒了，信纸落到地上，给你捡起来。”

“谢谢妈，知道你最好了。”许是信纸上没有涉及隐私话题，诗陌也没多想。

其实敏兰早已知道这件事。儿子诗熠比诗陌早几天回家，本来她自己要去接女儿，但忙于酒店事务，抽不开身，就让诗熠去了。毕竟临近过年，回趟家也不容易，再说考虑到长时间坐车的滋味，诗熠不禁有点心疼妹妹了。

“妈，早知道现在她回一趟家如此艰辛，当初就不应该逼她去海滨大学，虽说她也极爱D城。喜不喜欢暂且不说，回一趟家都让我这当哥的担心。咱们这边但凡遇到假期，火车哪有空位，到处一片拥挤，她又想给家里捎些东西，以后放假要是不想回家，也就别强求了。”

“她要回家过年，怨不了我。你和陌陌现在是有知识，眼界广了，但过年，我和你爸希望你们能回家，团团圆圆。”

“妈，瞧您说的，我和陌陌无论走多远，都不会忘记这个家。”

这是诗熠在诗陌回家前一天晚和母亲聊天谈到的话题。昨天去接诗陌回家，走到楼下小区门口，看见有人在那议论着什么。诗陌走近，听说有栋楼上一个五年级的女孩就在不久前跳楼自杀了，她先是一愣，站在原地半天不动。

“陌陌，怎么不走了？爸、妈还在等着！”原本诗熠和诗陌愉快聊着大学课堂和舍友，拉着行李箱走在诗陌的前面。一个回头，诗陌在身后一段距离处停下，他又不得不倒回去。

“哥，你刚才听见了吗？门卫处那些人讨论说什么小珍死太惨，是咱们对面楼上的那个小珍吗？哥？”

诗熠本不想让妹妹知道这件事，他知道她一向对外界事物的变化比较敏感，想让她生活在一个充满阳光的世界。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对于小区有些人，知道结果往往还不能满足他们强烈的好奇心。他们甚至有时还找到事发当天的目击者，迫使他们说出那天事发场面。

“快说，快说，那天中午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好多人还在上班，都错过了这精彩的一幕。选个什么时间死不好，非要选个都不在的时间，活该她白死了……”

“听说她自小有先天性疾病，治也治不好，在学校动不动就犯，总是给学生和老师添乱。我要是她，还会等到现在，她那亲爹亲妈得是上辈子作了什么孽，才会生出这么一个怪物。”

“可别说，我儿子和她在同一个班，听说班里没有一个人愿意和她做同桌，老师同学们也不愿搭理她。要不是看在她爸是老师的份上，估计这辈子都进不了学校大门。”

“与其让她活着受罪，还不如死去获得一种解脱。”

“你——你，哪个小区的？你怎么说话的，她妈生她就是犯罪。”

……

这段时间，类似这样的对话在小区四周随处可见。一些人总闲着无事可干，摆弄着干瘪的嘴脸，操着满口的污秽，唾沫流淌在小区门口，耀眼的阳光照得发臭。几个流浪的猫狗在周围的路上死气沉沉地走着，竟被这腐烂的气息刺激，躲得远远的。诗熠刚回来没几天，对这些“探讨”起初只是反感，人都已离去，还有什么好言论。可到后来，这种声音渐渐演变为一曲习以为常的哀嚎，他甚至不愿意再经过小区门口。但有时，迫于一些事情，无可奈何。每当经过这里，他便加快步伐。

“嗯，是她。快走吧！爸妈还等着我们吃饭！”诗熠挡住诗陌视线，硬拉着她回家，以为这样就可以使妹妹躲过这个冰冷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