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爸爸妈妈手中的掌上明珠,爸爸曾说我是个小公主,而他是保护我的骑士。在我的童年里一直存在一个小小的盒子,它拥有很大的魔力,我对它既好奇又害怕。好奇是因为它有很大的魔力竟然把我高大的骑士爸爸吸进去,害怕是爸爸从里面出不来以及哪天自己不听话也会被吸进去。
在我五岁那年,只知道那天下午家里多了好多人,但好像都看不见我一样,从外面玩泥巴回来的我直溜溜的跑进家中。只看见爸爸在床上躺着,没有看见妈妈。
“爸爸,你这个大懒猪,我回来了,你还不快醒来。”我一把扑向躺在床上的爸爸,还挠了他痒痒,可是他这次没有醒过来。跟以往不同的是爸爸穿得整整齐齐的躺着。
从小被宠溺的我面对爸爸的不理睬,有点生气,平时我挠他痒痒他都会用胡渣子“扎”我,逗得我乐呵呵的。今天他却不理我了。我用小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大大的手掌以表示我的不满。
突然邻居陈阿姨过来把我抱走,她跟我说爸爸睡着了,别打扰他,我回过头只看见静静的躺在那里的爸爸,好像给了我一个微笑。可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我最后一次拍爸爸的手掌。
后来我对爸爸的印象只停留在那个小小的盒子里,因为妈妈跟我说爸爸被它吸进去了。
每当我闹着要见爸爸时,妈妈总会对我说不听话的会被那个盒子吸进去的。我还很天真的回答妈妈“那样子我就可以见到爸爸了。”每次我说完这句话,妈妈就会把我拥入怀中抱好久好久。
突然间告诉一个公主,保护他的骑士离去了;让五六岁的孩子直面死亡确实很残忍。妈妈为了不让我幼小的心灵受到重创,唯有用这个理由搪塞我,同时也是在欺骗她自己——我的爸爸没有离开。爸爸离开半年后,妈妈以方便我上学的为由,带我离开了那个“有爸爸”的房子。
“拆穿”这个词就是为“谎言”量身定做的吧,谎言终究会被慢慢的拆穿。
小的时候我会告诉我身边的小伙伴,我的爸爸是被吸进盒子里。那时候其中一些人还被我吓哭。这也成为那时候我最值得骄傲的事情,因为我自认为亲身遇见了一个魔法。
后来慢慢长大,这个荒唐的谎言,肯定是要被真相叫板。那天在班上同学们说起各自的爸爸,我还是很骄傲的告诉他们我的爸爸被吸进了一个盒子里。其中一个同学就不干了,用怀疑的语气说道: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我的爸爸告诉我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魔法。”
“不可能,我爸爸就是被魔法吸进了盒子里。”我还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了他们。
那同学还是坚持自己的理由,突然间来了一句“我舅舅去世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妈妈告诉我舅舅是烧成了灰装进盒子里了。你爸爸被烧成了灰,你没有爸爸。”
“你说谎,你才没有爸爸。我不跟你们玩了。”我大声向他们吼了一句,就跑回自己的座位,撅着嘴。
“要是我把这件事告诉爸爸他会怎么说呢?”
那天下午直到放学我都没有理任何一个人,好胜的性格让我不服输。那年我七岁。
那天回到家,吃饭的时候我气呼呼的大口大口往嘴里塞饭。妈妈见状让我慢点。我依旧猛塞。饭后我跑回房间,拿出作业,用笔恶狠狠的在纸上摩擦。
一会儿,妈妈端了一杯果汁进来。她把我叫到床边让我喝一口果汁,然后摸着我的头问道:
“怎么了?妈妈知道你今天不开心,现在饭吃了果汁喝了,有力气跟妈妈说说吧。”
“他们说我的爸爸死了,我没有爸爸了。”被妈妈一问我忍不住了,满腹委屈大声吼出憋了一下午的一句话,然后在妈妈怀里放声哭起来。
妈妈不断的摸着我的头,也跟着哭了起来。
哭完后,妈妈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是妈妈骗了你,爸爸没有被吸进盒子里,而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工作了,很快就会回来了。我的宝贝,爸爸和妈妈都很爱你。”
“我就说嘛,我的骑士爸爸怎么会轻易死去,他可说过要保护我的。我怎么可能没有爸爸呢。那爸爸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听完妈妈那番话擦擦眼泪我瞬间开心了不少。妈妈还是如往常一样把我拥入怀中,一边说道:
“你的爸爸只是去了很远地方,很快就会回来了,会回来的……”
关于爸爸的消失我又有了新理由,直到我上初一。
那天放学回家,一进门就听见啜泣声。我不由的放慢脚步——陈阿姨来了。突然听见陈阿姨啜泣的说道:
“苦命的妹子,要是老曾当初没有蹚那趟活,也不至于走那么早。”妈妈在一旁泪流不止。
“我也知道这么多年你不仅对玉玉说了谎,对你自己也说了谎。但人总要接受现实啊,老曾都走了那么些年,他肯定也不希望看到你们这样。找个适当时间告诉玉玉吧,她长大了有些事总要面对。”陈阿姨说完拍了拍妈妈的手背。
我瞬间脑子一片空白,陈阿姨的话一直在我脑中回荡,泪水不听话的要夺眶而出,我拼命的跑出门外,沿着大路我一路狂奔。
“不不不,那么高大的爸爸怎么会死去呢?他怎么舍得扔下我和妈妈死去呢?他说要当保护我的骑士的。我宁愿相信他是被吸进了盒子里,至少有一天他会出来……”我一边跑着脑海里都是这些字眼。
终于我跑不动摔倒了,眼泪不听话的流。
“我真的没有爸爸了……”
傍晚我回到家,妈妈担心的问我全身脏兮兮的缘由。
我安慰着妈妈说自己是不小心摔倒,把衣服弄脏了。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很冷静,也许是泪哭干了,也许是知道公主以后再也没有骑士保护了。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我和爸爸依旧玩着拍手掌游戏。梦中爸爸说我长大了,要我好好照顾妈妈,我点头答应。梦醒了,爸爸消失了。
失去骑士的保护,公主就该带着骑士的使命坚强起来。
那天过后我没有在妈妈跟前主动提起过爸爸,每次妈妈开口要提爸爸我都用别的话题岔开,因为我知道妈妈要对我说什么。
去年——大学毕业后一年,我带着妈妈回去那个曾经“有爸爸”的家。
晚上我和妈妈躺在那个熟悉的房间里,妈妈主动跟我说了爸爸的事。这次我没有岔开话题,听她说完,我很平静的对她说道:
“其实陈阿姨来我们家那天,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那一刻起我知道爸爸离我们而去了。但现在我们回来不也团聚了吗?”
听见我这样说,妈妈再也忍不住,把这么多年憋在心底的不易全哭了出来,我把她抱在怀里就如当年她把我抱怀里一样。
“爸爸离开了,爸爸被吸进盒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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