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三里魂（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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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新的尝试 【乡土】三里魂（15）

青灰的山脉在春风的吹拂下在悄悄的蜕变着。尽管一下子看不到太多的变化，气息却是越来越浓烈。大山里的人们有的慢慢的变的不安份，骚动了起来。

“额，额，你们晓得吧？昨天二喜跟人出远门了，听说在外面能挣大钱哩”。刘婶扯着大嗓门说道。顺手又把针头在发梢上擦了擦，飞快的纳着布鞋底。

小媳妇翠花眼睛瞬间亮光一闪，随即又暗淡了下来。瘪着嘴说道“哪有那么好挣，到时别连路费也挣不到”。“是哦，是哦，就他那熊样”。其余的人也附合着，眼里满是不屑。

这般妇女你一言，我一语，东家长西家短，尽说些别人的不是。而内心其实一个个心怀鬼胎，眼睛不停的在转，思索着，打探着哪些人出了门，哪些人又挣了钱。但多半只是藏在心里，或是隔着观望。

父亲此时也有些坐不住了，对于出门挣钱，好像又有点不可能。三个孩子还小，最小的妹妹才二岁多，他怎么舍得，又怎么放心。而且祖母和母亲关系又不是很好，老是吵架拌嘴。她们这种僵硬婆媳的关系也不知持续了多少年，也不知那年才会结束。

父亲除了无奈和适当的调解，家里总还算得上平静。而外面的这些消息就像投入湖里的一颗石头，惊起了一了圈圈的涟漪。父亲的心也起了波澜。他在盘算着，即使不出门，他也要尝试。他不想原地踏步，不想一成不变……

于是一咬牙将跟随了多年的大水牛买掉，此时的大水牛己老的走不动了。父亲默默的来到牛棚，坐在大水牛边上抽了一个晌午的烟。那白纳烟的的味道极大，烟雾缭绕整个牛棚，我远远的站在院坝里不敢靠近。直到买牛的人来了，父亲才拉着大水牛出来。眼里尽是不舍与心疼。

父亲带上二千块钱出了门。到了第三天才回家。回家时父亲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还有一辆半新的手扶拖拉机。开着拖拉机的师傅长的高大帅气，穿着灰白色的中山服，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父亲坐在驾驶座的旁边仔细的看着年轻师傅的操作。后面车箱里坐着一个漂亮的女人，打伴的很时髦，长长的辫子一直甩到了屁股上。发尾上还绑着一根好看的红头绳，衬的女人更加的秀美。

父亲让我们管开车的男人叫竹师傅，美丽的女人叫师娘。原来这手扶拖拉机是竹师傅卖给父亲的，他家在红岩镇上，条件还算可以。开拖拉机己两三年了，如今又娶上了媳妇儿。听说外面好挣钱，俩个人要到外面去干。

拖拉机的到来让我们家热闹了好一阵，每天都有许多人围着拖拉机转，看着父亲捣鼓着这新鲜玩意儿。竹师傅耐心的教着父亲，热情，健谈，好像懂许多东西，似一面春风。父亲接受力强，没几天也就敢单独上路了。村桩的马路上尽是烟尘和“扑嗒，扑嗒”的拖拉机声。燃起了一片希望。

美丽的师娘这些天也一直住在我们家，她性格温柔，善解人意。总是帮着母亲做许多事，帮忙带小妹，闲的时候她又会捧着随身带的小人书看起来，眉角时而开心，时而又难过。我想她应该是个文化人，她于一般的农村妇女不一样。

我们几个孩子总是喜欢腻着她，或是让她给我们讲故事，又或是摸摸她的大辨子。感觉一切是如此的新奇。

没几天竹师傅他们也就要走了，我们居然生出了许多的不舍。好想他们一直都在这儿。师娘亲了亲小妹红润的脸庞，哄着小妹说道还会再来的，等他们挣到了钱，一定会回来看我们。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缘份将许多的美好定格在最初的相遇，相识，虽然短暂，他们的清新，美好，热情深深的打动着我，又或许是向往，是迷恋……

我的父亲与着竹师傅有着许多的相似，却是因为太多的束缚，让他战战兢兢，没有竹师傅的洒脱与勇气。只能在三里乡这个山旮旯里谋着出路。一天又一天，一遍又一遍，除了劳累，除了无奈，又还剩下些什么？

上苍唯一给的好像是无尽的折磨，没有好运，没有怜惜，尽管他是如此的努力，如此的上进，在缝隙里一遍又一遍的寻找着生机。然而上苍也从未照顾过他。而且是在买手扶拖拉机后就更加的明显。总是时不时进行着恶作剧。

鸡还只叫了头遍，父亲就早早的起床，只听见拖拉机“扑嗒，扑嗒”的响声，越来越远，直到又伴着我又进入梦乡。有时我梦到父亲车坏了，半路上一个人也没有，黑灯瞎火，只有他孤独的身影。有时又梦到父亲装了满满的一车煤在回家的途中，遇上了一场大雨，难败不堪……

事实却是如此，装煤的车每天要排好长好长的队。想装好煤还要有关系。车不是这个零件松了，就是那个零件坏了，父亲随时准备着扳手，螺丝刀，每天与煤，机油，柴油打着交道。一路是更多的艰幸。

与住常一样，不同的是父亲竟带上了我，或许是让我开开眼界，又或许是让我真实的感受一下生活。我如同一只出笼的小鸟，叽叽喳喳，对所有的事务充满着喜悦与新奇。

“嗯，嗯，姑娘抓好了，今天咱俩爷子出发了”。父亲向来开朗，可能因为我的缘故，显的有点兴奋。我紧紧的抓着车把，随着路基的颠簸，有时东倒西歪。两个大眼睛随着沿途的风景闪闪发光。此刻鼻梁上的伤疤一点也不影响我的心情。我与父亲放声的大唱着，“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风霜雪雨不居留，一生苦难痴情不改，……”拖拉机的响声很大，歌声却没有被他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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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陈师傅，今天带上姑娘达，一看就是两爷子，姑娘随你，胆子大，好跑四外”。拖煤的师傅打趣到。父亲打着哈哈“娃娃放假，带她出来玩，也好做个伴”。我不用父亲介绍，只要是年长于父亲的便叫大伯，小的自然也就叫叔叔。不用多时，我也就与这般拖煤的师傅混熟了。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贪婪的呼吸着，把自己融入到一个新的世界里，一切是如此的美好而又陌生。

父亲将拖拉机停在山下排着队，旁边有一间简陋的瓦房，专门供人躲阴或避雨，父亲叮嘱着将我留在了山下，等装好媒来接我。山上装好煤的车走一辆，队伍才会又向前一步，像蜗牛一样慢慢的爬行着。

起初我还挺新鲜，山脉一座连着一座，又高又大，离的是如此的近，是与三里乡完全不同的世界，它深深的吸引着我。让我忘记了陌生，也忘记了疲乏。

也不知过了多久，肚子咕噜咕噜小声的抗议着，我摸了摸肚子，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而刚认识的几个师傅开着车走了，此刻又换上了不同的面孔。我惶恐不安的在瓦房周围转来转去，希望碰上一个认识的人。

除了饥饿和炎热，什么也没有，我焦虑的望着车队，哇哇的哭了起来，一会又自我安慰的擦掉眼泪，定定的看着车队，希望父亲就此出现。我更不知道原来装好煤的车是不会原路返回，而是从另一个路口出来。

那是一个无望而又漫长的等待，好像一下就失去了所有的依靠，所有的勇气。以为我被弄丢了，被遗弃了。我不知道这漫长的好几个小时，父亲也在时刻当心着我，记挂着我，只因他根本抽不开身……

直到太阳快要下山了，父亲才从另一个路口拐出来，紧紧的把我搂在怀里，帮我擦着泪水，我不敢置信，像做梦一样，晃如隔世。我紧紧的抱着父亲，生怕他再次丢下我。

父亲载着我反程，在路边的小店给我买了水和馒头。只记得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味道，连水都是甜的。

夕阳伴着“扑嗒，扑嗒”的声响惊起了一群群归巢的鸟雀，它们扑腾着翅膀好奇的张望着。山和树就这样又没入在我身后，不停的变换着不同的景色，回家的路上此刻凉风席席，心儿也是如此的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