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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整个人都懵了。
我以为奶奶是看见胡勇才生气、发脾气,不小心摔到床下,却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华子的事。
而且,华子才是这整件事的根源。
“我抢了谁的男朋友?!”我问华子。
这时的华子,双眼无光,一脸呆滞,烟灰长长的烫到手指都不知道弹。
他说:“你抢了我姐的男朋友。”
“我姐姐,和胡勇分手后不到半年,吃安眠药自杀了,尸检报告显示她怀有六个多月的身孕。”华子面无表情地补充,“我以为,肚子里的孩子是胡勇的,以为他俩是因为你的插足才分的手,最后导致姐姐自杀——”
“其实呢?”我问。
“其实是,姐姐和胡勇谈朋友时,被公司一个副总欺负了,姐姐觉得对不起胡勇,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和他继续在一起,又发现,自己竟然怀了副总的孩子。她想打掉,但副总的老婆闹到了公司,姐姐怕事情闹大让胡勇知道,索性自己主动提出分手。
等她决定要打掉孩子时,却发现孩子早停止了发育,肚子里的已经是个死胎。
她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造孽,抑郁加抑郁,一时想不开,就着酒,吃了攒的一瓶安眠药,走了。”
华子说这一大段话时,眼神放空,整个人似乎没有了灵魂。
我不知道,他是在自责,还是在后悔;再看看胡勇,也是一脸悲戚。
我心里真不知道该是什么心情。
“这么说,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可以说与我无关,与奶奶更没关系?”
俩人胡乱“嗯”了一声,愧疚地低下头——其实我看不清他两个的真实表情,但我,更愿意那是愧疚。
“这么说,奶奶,其实是冤死的?”
俩人都不说话。垂着脑袋,倒像是死了一样。
我心里慢慢燃起一团火,那火越烧越旺,眼看就要冲出喉咙。手先于声音动作,等我意识过来时,俩男人的脸上湿漉漉一片。
“你们这样,是要遭报应的。”
2
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我逃离了那个地方。再待下去,我怕自己会拿刀捅死他们。
我开始埋怨自己,和谁谈恋爱不好,偏招惹上胡勇;胡勇的前女友是谁不好,偏偏是华子他姐;他姐你干什么不好,偏要被诱J怀孕自杀!
都是些什么狗屁倒灶的破事,怎么偏偏让我和奶奶碰上了!
胡勇上门找我解释,他说他和司花的事是被华子陷害的,他想和我复合。他在门外站了很久,黯然离去。
其实他不知道,华子已经向我坦白了那场捉J背后的故事。
匿名短信是华子发的,他既然要替姐姐报仇,我和胡勇当然必须分手,设计让我亲眼看见胡勇和别人滚床单,就是要让我也感受一回男友被人抢的滋味。
这一切,我不想告诉胡勇。
这两个人,我都不准备原谅。
我一直都在自责,如果不是自己自作聪明,引狼入室,如果不是华子把一腔怒火发泄到奶奶身上,或许现在,奶奶还陪在我身边。
虽然医生曾说过,即使没有那场刺激,奶奶最多也活不过3个月,但是,3个月后自然离开和突然被迫离开有本质的区别啊!
让疼爱我的奶奶那样走,我心里对这两个人恨得不行。
3
当开始着手准备报复计划时,我才发现,这些年,奶奶实在把我教得太好。我太善良了,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报复仇人。
首先,犯法的事情坚决不能干,奶奶辛辛苦苦把我养这么大,她肯定不愿因为自己的事情,使我坐牢;
其次——然后就没有其次了。
任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不触碰法律红线,报复这两个男人的办法。
如果奶奶在,肯定又要摸着我的头说:“傻孩子,冤冤相报何时了,有这时间,不如重新开始,享受生活。
奶奶只希望你每天健健康康、快快乐乐,把我没过过的生活都替我过一遍,笑着过完一辈子。”
但是,让我选择不报仇,心里这一关真的过不去。
想来想去,想得脑袋疼,我套上外套,打算出去吹吹风。
边走边想,一抬头,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华子打工的地方。
他姐走后,华子把姐姐留下的钱全部交给了父母,没有姐姐的资助,他的日常有些捉襟见肘,平日就在这个酒吧里打夜工。
我呆呆站在酒吧门口,把自己藏在阴影里,落寞地盯着酒吧大门。
夜深了,人们陆续离开,各自寻找去处。华子的身影出现了。
深秋夜半,风吹着很冷,他把头缩进大衣的竖领,两手插在口袋里,一摇一晃向前走。我不由自主地跟着,像猫一样,脚步很轻。
不知道走了多少米,他拐进一个巷子,巷子狭窄逼仄,是个死胡同,他扶着墙开始呕吐。
我的意识自动指挥手臂,脱了外套,扔上去,他吓了一跳,手挥舞着,试图揭开突然从天而降的不明物体。
棍子紧随而下——窄巷、木棍、昏暗的灯光,完美的报仇环境,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我虽是个女子,但体重成就吨位,而且,有一腔愤恨在心,爆发力极强,他呢,明显喝多了,反应迟钝,开始尚能反抗一二,后来,就只有束手挨打的份。
不知道打了多久,觉着心里的仇恨减少了一些,又怕随时有人发现,我把他脸朝下掀倒,扯出外套,一路往外跑。
我报了第一次仇。
真痛快!
4
这其实是个最笨最笨的办法,但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偶尔也会产生奇效。
第二天,我特地悄悄回原地看过,那是个死角,没有摄像头,检查了一圈,觉得应该没有留下任何能提供出我信息的物品。
我思考,这一招是不是偶尔还能再用,是不是还可以同样发挥到胡勇身上。
跟踪胡勇的过程,可比华子难多了,那个人毕竟在社会上待了这么多年,世故、狡猾,他可能也一直防范着我的报复,特别警醒。
跟踪了几次,无从下手,我只好从网上搜了些发匿名信、打骚扰电话的普通招数施展一二,安慰安慰自己那颗跃跃欲试蠢蠢欲动的复仇之心。
胡勇和华子,都分别给我送过钱,区别是胡勇送得多,华子送得少,当然,这和他们的经济实力有极大关系。
华子知道自己给的钱少,就努力从其他方面进行弥补。
我原来租的房子在郊区,上班不方便,他出面帮我找了个熟人,弄了套合租房,不但便宜,条件好,上班也近。
搬家那天,根本不用我动手,他俩吭哧吭哧全弄完了。
我在厨房做饭,准备弄几个菜表示表示,也是迷惑敌人嘛。
可能最近又是上班,又是跟踪报复,精神压力实在大,房间里又温暖如春,等油热的功夫,靠着墙,我竟然就那么出溜到地上睡过去了。
我是被拍门声惊醒的。
一睁眼,被呛得狂咳嗽,眼睛几乎睁不开,眼前火光熊熊——油烧着了,引出火苗又燃着附近的塑料、毛巾、布帘,怪不得睡梦里,我觉得越来越暖和呢。
外面有人喊,拍门声变成踹门声,阳台的玻璃噼噼砰砰地炸裂。
我用手撩起围裙捂住口鼻,判断了下方向,顺着地面往外爬。
那些消防培训时的救生知识全被突如其来的大火烧得影也不剩,爬,总要先爬出去再说。
厨房和客厅之间是一道走廊,爬过走廊时,我试着扭了扭门,外面有人插进了钥匙,反倒反锁上了,打不开。
浓烟越来越多地向这边蔓延。
我听见客厅的窗台那里有人喊我的名字。
跌跌撞撞扑过去,窗台上趴着一张脸,是华子,他脸上的表情着急得像是被恶狗在后边撵,他从防盗窗外努力伸进一只手,拼命去够装防盗网时为修空调预留的小门锁扣。
“快、快过来!”
我闻言扑到窗边,火速打开锁扣,拉开小门,上半身往外钻,头探出去才发现,这是五楼。
华子是踩着邻居阳台外的边角,拽着防盗栏杆爬过来的,他整个人紧贴着防盗网,一只手牢牢抓住栏杆,另一只手伸向我,快,我拉你出来。
楼下有人张起了床单、被褥,来来回回移动着寻找我们可能坠落的地点。
我看着华子,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我轻轻一推——
五层楼、至少十四五米,他背朝后摔下去,不死也得残,又没有摄像头,谁能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我在犹豫,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那只手一直坚定着伸在我面前。
我看看手,看看他,他的眼中有焦急、有后悔、有了然。
他笑了,唇形动了动,我拉住了他的手。
两个人一同坠落。
坠落……
5
在医院里醒过来时,我以为自己到了天堂。
护士小姐说:“醒醒,别误会了,这里还是人间,哪有那么多穿越剧。”
华子躺在旁边的床上,一只腿和一只胳膊被包得像半个木乃伊。
我俩一起落地前的最后一刻,他竟然神来一笔,抱着我转了个身,自己做了人肉垫子,为保护我,他半边身子摔在简易救生垫的边缘,粉碎性骨折。
胡勇跑前跑后,给我俩张罗。
我觉得这简直像一场梦。
胡勇说,我做饭时,他俩出去打算到附近的超市为我添置些东西,没想到回来时走到楼下,就发现厨房这边浓烟滚滚,让路人打119,他俩上楼救我。
“前门踹不开,华子跑到邻居家,从阳台上爬到客厅的窗户,差一点,就差一点啊,多么万幸!消防队来得及时,否则你俩还没跳下来,天然气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木乃伊华子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请你原谅我。”
我的眼泪唰地一下不争气地流出来。
他说:
“等咱俩出院,咱们一起去看奶奶,我要向她忏悔,一切都是我的错!
是我不分青红皂白,没弄清事实真相就冤枉无辜的人,牵连无辜的人,我有罪!”
奶奶去世的第3个月,这两个直接或间接导致她死亡的男人,在我面前第一次明明白白地承认:他们错了!他们有罪!
我还能怎么说呢!
奶奶都原谅他们了,我也只好遵从奶奶的意愿。
我无数次在梦中,遇到奶奶,她让我放下仇恨,快乐做人。
奶奶说:“婷婷宝贝呀,不要让你的一生,都活在仇恨里,奶奶只希望你一生平安、喜乐。”
我们一起站在奶奶的坟前,我原谅了他们。
他们知道,那个黑暗中套着他们打的人是谁,那个一边用棍子打他们一边喘着粗气带着哭腔的喘息声是谁的,从外套上揪下的扣子、邮件发送的IP地址,他们猜出了是我,明知是我,却选择不报警,任由我报复、宣泄,挨了这么多次打,被匿名造谣这么多次,也够了。
但是,原谅不意味和好,和解不代表继续。
从奶奶坟上回来,我们仨头一次坐在一起吃了顿饭,我告诉他们,自此之后,一别两宽,各自珍重,愿此生再不相见。
不是所有的原谅都能抚平心里受过的伤。伤好了,疤痕还在,伤痛还在。
这两个人是精中的人精,我这样普通的凡人,自认无福消受,还是远离得好。
我想,奶奶她,恐怕也是这样想的。
要不然,当我离开他们后,怎么每次梦见奶奶,她都一脸慈祥,冲着我一直点头,一直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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