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啦！下雪啦！外面一阵嫩稚的欢呼声。我推开窗顺着声音看见楼下姐弟俩对着天空欢呼雀跃。空中稀稀拉拉飘落几朵雪花，弟弟突然问起姐姐，妈妈什么时候回家？姐姐摸了摸发稍模仿大人的口吻说，妈妈下大雪就回家。小男孩无奈的看着逐渐停止的雪花放声痛哭，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哭着喊着在地下直打滚，冰冷的地面磨得干干净净。我再也坐不住走下楼直奔姐弟俩。
姐姐眼噙泪水，拉起弟弟摸着他的小脑瓜说道，别哭，妈妈下大雪就回家。
看到这一幕，我的眼泪不知不觉流下来。眼前浮现二十年前的三间红瓦房，五六岁的儿子缠着妈妈提出许多奇怪的问题，妈妈笑着耐心解答，最后问妈妈还走不走，妈妈沉默片刻，哄骗道，我不走啦在家里陪着小宝。儿子将信将疑，一脸懵逼。
正月中旬，我和妻悄悄地背上行李，借着星光摸向距家两公里的大公路去等南方大客。两公里的山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稍微加快点脚力一会儿就到。对于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很吃力，中间还有好几道沟以及坑坑洼洼的土路。走了几十米我俩还特地回头看了一两次，不见任何动静，也就放心赶路。生怕儿子被吵醒追来胡搅蛮缠，不让我们出门打工。
昨晚儿子一夜未睡，叽叽喳喳像个小鸟，紧紧搂住妈妈，生怕妈妈飞走了，左哄右骗起不了一丁点儿作用，买什么东西儿子都不要，只要他妈妈。我们很无奈，我劝妻子别外出了，可她坚持不肯，说靠家里一亩三分地勉强解决温饱，靠你一人出门挣钱盖楼不知要等猴年马月？
靠山山又陡，靠水水又深，靠我这个大杨柳杨柳又空心。我气得无语，看着迷迷糊糊倒在妻子怀里的儿子心痛不已。
怪就怪我自己没有本事挣钱，叫妻儿老小跟着后面受罪。看看全村十有八九的人家都住上小洋楼，有的开着小洋车，腰里还挂着BB机，回到老家威风八面，看得我心里直痒痒。这年头有钱就是大爷，没钱连块烧饼都啃不上。你说能不叫人动心？
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为了尽快致富，全村上下年轻的男女老少纷纷拥向全国各大城市，留村的全是老人和儿童。想想不是我一家，也就心安理得，静等天明。
为了赶车，我和妻子走得急，偶尔后面传来几声沙沙响声，我们并不在意，以为也是和我们一样急着赶车的人。刚到公路，人声鼎沸，出门赶车的大军有好几波已坐在岔路口。天刚放亮，一辆开往南方的大客停在路边，一群人蜂拥而至，我们刚刚挤过去，妻的衣角被什么东西拽住。回头一看，一个小男孩满身泥土，腿膝衣服沾着泥巴，一双光脚血迹斑斑，涕泗流涟，满脸像个大花猫，看着他死死地拽着妻的衣角，嘴里不停地喊着，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我的心像刀捅了一样疼痛不止，转过头轻轻推了推妻子，妻子抱起儿子满眼泪滴，我抹了抹眼泪进退两难，幸亏家里大伯及时赶到想抱走孩子。儿子死死搂着妈妈，大喊大叫，双脚直揣，把路边沙土揣了个大坑。大伯强行从他妈妈身上拉下来。我们上了汽车回头望向身后，儿子拼命挣扎，拿出浑身绝招，又蹬又踢又咬的挣脱他大伯的怀抱，追着汽车边哭边喊，喊得声音沙哑，妈妈——你什么时候回家？直直追了一公里。妻回了一句，在家好好听大伯的话，我们下大雪就回家。然后关上车窗埋头呜呜地痛哭。
下了一场小雪，儿子焦急地等着，还在公用电话亭打电话催了他妈妈好几次，我在电话这头还听见儿子的哭喊和哭泣气声。劝妻子早点回家，妻说离过年还早，直到年终下了一场大雪我们才赶回家。如今儿子已长大成人，这事虽然过去多年，但我记忆犹新，历历在目，愧对家中妻儿。
看着眼前的姐弟，我从家里拿出两桶方便面，递给他们，用卫生纸帮他们擦干泪痕，哄骗道，我昨天碰见你爸妈，他们说干完一个工地上的活很快就回家。
小男孩很疑惑，歪着小脑瓜口齿不清地问，爷爷别骗人？不会，我摇了摇头装腔作势。
阴沉沉的天又落下几朵雪花，越且越下越大，小男孩破涕为笑，大声叫喊，下大雪了，妈妈要回家了，妈妈回家啦！姐弟俩不顾一切冲向大雪，身后传来嫩稚的歌声“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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